去净室打了些凉水来,绿墨双唇颤抖,一遍又一遍替南栖擦拭脚心,后背。又担心受了凉会起热,不敢擦拭旁的地方。柳氏还未回来,就算回来了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等事绿墨也不敢再信这位二夫人。她看着小姐难受的模样在思忖着要不要去寻二公子帮助,忽又想起她看见小姐时衣裙已不是去时那件了。 夜阑人静, 皇觉寺数百石阶白日里觉得不长,如今头顶几点星子,唯有风吹拂草声, 白衣郎君打横抱着人, 一步一步走下去。 山脚下的日晷好像止住了,每走一步都这般漫长。 掌下娇躯还在微颤, 隐约在大氅下头闻女
夜阑人静, 皇觉寺数百石阶白日里觉得不长,如今头顶几点星子,唯有风吹拂草声, 白衣郎君打横抱着人, 一步一步走下去。
山脚下的日晷好像止住了,每走一步都这般漫长。
掌下娇躯还在微颤, 隐约在大氅下头闻女子低低啜泣声,细细的,断断续续的,仿若受了极大惊吓,竟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心尖上麻麻的, 白如玉的大掌紧紧环着人, 丰神俊朗的面上布满阴霾, 漆眸低头一瞬却又有未察觉的温柔。
刘槐州他该死, 他怎么敢这样对她。
平素里说句重话都要掂量掂量的玉人,刘槐州这是没将他萧衍放在眼里。
饶是静心忍性,遇事宠辱不惊的萧二公子面对南栖亦忍不住动情动性,为着她或娇或嗔或喜或悲而牵动思绪。
一双长腿稳稳地落在石阶上, 走得又稳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山脚下。
掀开马车帷帘,将怀中的姑娘放在软塌上。
石青色大氅垂落, 露出那张泪水盈盈的娇靥,白皙的面颊一侧又红又肿,高高隆起。马车侧壁点着灯, 适才在山上借着月光看不真切, 如今在灯火照耀下伤势显得愈发严重。
南栖被放于榻上,两手环着双膝, 蝤蛴低垂,也不看他,也不说话,只是呜呜咽咽的哭着。泪水顺着泅红的眼尾蜿蜒而下,如落在他心头。
松开帷帘,郎君也入了车室。
宽阔的马车软塌矮几一应俱全,就是再上来五六人也容得下。
若换了往常,那双潋滟桃花眸定是泛着灵动的光四处瞧着,白嫩嫩的柔夷定会好奇得四下摸索,哪会同此刻般漂亮的眸子黯淡无光,娇躯不住发颤。
愈发觉得那人该死。
萧衍坐于她身旁,大掌将人从膝窝处捞起,呈跨/坐状坐于他膝上。大掌绕过肩轻轻拍她的后背,声音放低,微哑之音温柔而缱绻。
“南栖,叶南栖,你抬起头来看我。”耳畔传来的声音惊醒了尚被魇着的人,她的名字被人念着,不同于之前唤她名字那令人作呕的声音,这低声轻唤如此悦耳。
眼前发黑迷茫渐渐被清流拨散,南栖盈满泪花的桃花眸眨了眨,泪珠从纤长睫羽上滚落,一滴一滴滚烫落在白如玉的手掌上。
入目是公子清冷无双的容颜,此刻眉睫半敛,细碎的灯火昏黄落于那如玉容颜上,仿若沾染了一丝不属于他的温柔。
南栖彻彻底底沉浸了进去,劫后余生的后怕又乌压压袭来,她一错不落看着萧衍,就怕这在梦中,视线一转表哥又变成刘老爷那恶心的面庞。
“呜呜,表哥,衍哥哥,南栖喜欢你,你救救南栖,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她又哭又闹,泣不成声,听不清口中呜呜咽咽在念些什么。
依稀辨别是喜欢他,救救我之类的话。
白如玉的手掌扣住她发髻凌乱,乌发垂落的后脑勺,吻了下去,一吻绵长,唇舌相触。
铺天盖地的冷梅香愈发凛冽霸道,攫取掉南栖身上最后一点力气。
她靠在郎君结实有力的胸/膛前,眼边尤带碎泪,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她想起来了,在石阶上她为躲刘老爷被绊倒摔下去了,最后被二表哥救下。
潋滟桃花眸雾蒙蒙,被亲的七荤八素,却不再如刚上马车时如燃尽的灰,一点一点光从眸中渐渐回来了。
知道小姑娘回过了魂,萧衍却也不过问刚才的事。
大掌一下又一下轻轻顺着她纤细单薄的脊背,如蜻蜓点水般轻啄南栖娇嫩微肿的唇瓣,低沉的声音慢慢又缓,在耳畔汩汩流入带着令人安心的味道:“南栖,没事了,别怕。我在你身边。”
“欺你之人某会让他付出代价。”
南栖渐渐静了下来,面颊贴着他的脖颈,就这样细嗅着冷梅香倚靠在他身前。
胳膊紧紧环着他的臂膀不松手,脑中却依旧晕乎乎不甚清明。
南栖依着本能行事。
才静下来没多久,她抬起娇靥,鼻子一酸这会儿倒是没有哭出声,豆大的泪花却从眸中连成串般落下来。
“衍哥哥,那人打南栖,南栖好疼,好害怕。”肿起的面庞被咸咸的泪水泡过更加痛,可她此刻却是不知道为何,只知道腿上疼,面上也疼。
早就注意到她面上的伤势,只待人稳定下来就要给她上药。
驾轻熟路地从一旁矮几内拉出小屉,在瓶瓶罐罐中寻出一罐羊脂玉瓶。意中人在耳旁呵气如兰,哭的梨花带雨,于他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煎熬。
漆眸深深,瞥见她的伤处却极快的隐没。
修长有力的指节拿起一方巾帕沾了杯中水轻轻擦拭精致小巧面上滚落的泪,微哑的声音带着哄骗意味道:“乖,莫要哭了。”
凉凉的膏药抹在面颊上,适才左侧发烫发肿的地方似乎好上了许多。
没那么疼了,南栖抓着他的大掌就要往罗裙下头去。
视线从她面上往下落,才发觉蜀锦衣湿透,纤浓有度的曼妙藏也不藏不住,随着靠在他身前的柳腰微弯,衣襟破碎露出的雪白香肩晃眼。
“衍哥哥,南栖的腿也疼,叫石子划破了。”绵软的声音若猫儿挠痒,却让思绪回拢,旖旎之心亦收了回去。
将罗裙推搡往上,罗袜已叫血渍染成红色,轻轻褪下罗袜,唯恐动作重了牵动到伤处。
亵裤松散垂落,被折着往上,便见雪肌盈盈上头触目惊心一道一指长的口子,此刻一点一点冒着血珠。
红与白,妖冶刺目。
先用帕子沾了清水清理伤处,小姑娘疼地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臂膀,娇娇颤颤止不住地喊疼。郎君面上未有所动,漆眸内却晦涩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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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动作是从未有过的轻柔,若叫云山看见处理伤处向来快速随意的主子这般细致小心,连抹药都怕弄疼人只怕要惊掉下巴。
上好了药,还细细缠了圈绢布。
萧衍才看向身前的小姑娘,指腹轻轻擦掉她又掉落的眼边泪,眸光落于布满泥点子的蜀锦衣上。
“身上可还有哪处疼,给某看看。”郎君在灯火下显得愈发俊朗的面庞带着些微蛊惑之味。
都上好了药,南栖强撑的眼皮子愈发沉,眼前愈发模糊。
还有那股不知名的燥意又从身子深/处起,密密麻麻如虫蚁爬过,噬咬人心。
听闻此话,她下意识摇了摇头,念叨着没有了。
萧衍却不依,看着她依旧懵懵懂懂的模样,只怕有了伤处也不知。
一不做二不休,镂金丝纽牡丹花纹蜀锦衣也湿透脏污了,再穿着也不好。目光落及这簇新的衣裙心中却仍旧吃味。
她穿的这般好看来与旁的男子相看,可见心中是一丝一毫也没有记着他,如今遇了难处与她相看那男子又死到哪里去了。
忽的又想起适才她唤他,又说心悦于他。
灯火笼罩下,郎君面庞半明半暗,漆眸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窝在他身前乖乖不出声,潋滟桃花眸一错不落瞧着他的小女子,郎君唇边勾起一抹笑ʝʂց。差点又要被这小骗子给骗了。
白如玉有力的指节却已熟门熟路地挑起大红色衣带子,稍加摸索,便解了霓裳。绣着繁密牡丹纹的蜀锦衣轻飘飘落于榻下。
南栖只觉须臾之间身上凉,两臂紧紧环着那臂膀,却不知此举更令身旁人流连忘返。
从脖颈处一错不漏细细地瞧着,如昨夜所见一样欺霜赛雪,玲珑起伏,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会儿人是醒着的。淡淡绯红从耳后蜿蜒荼蘼往下盛开。
除了腿上豁了道口子,身上倒是没有旁的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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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栖紧紧地贴着人,只觉浑身发烫,唯有贴着他才能得方寸清明。意识朦胧间似是看见郎君容色清冷,指尖把玩着一件水红色的小衣,细细的带子垂落紧紧缠在修长的指节上。
好眼熟,就像前段日子她刚刚做的那件。
正想着,马车外头却忽然传来了声音,“公子,到府上了。”
等了一瞬里头亦没有动静,云山硬着头皮再唤了声,才听得里头淡淡嗯了声。
帷帘被撩起,身量颀长的郎君怀中紧紧抱着一人,裹着石青色鹤氅,密不透风。二人走小路过,须臾之间便到了玉清筑。
南栖已沉沉睡去,只是睡不安稳,浑身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似的香汗淋漓,娇靥绯红,虽是眸子紧紧阖着,但唇中却隐闻细碎嘤咛。
萧衍却忧心她伤口感染发起了高热,来不及替她换下衣裳就召了府医来。
细细把脉后府医面色有一瞬怪异,不敢多瞧床上的表姑娘,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再看了一眼床榻旁的二公子,依旧是如芝如兰模样,月白色缂丝云袖袍平整的料子上却泛着褶,有些皱巴巴。
想来是已经解过药了 。
主子的事不能多管,也不能多言,府医忖度着该如何说。
却闻上首已传来清冷的声音,细闻些微焦急:“如何,可是伤口感染起了热?”
“公子无需担忧,表姑娘很好,伤口公子处理的及时,已无大碍。只是此次受惊还需静静养着,这三五日要格外注意些。怕是身旁离不了人,公子若得空不如多多陪着表姑娘,以慰藉其心。”府医低着头,一口气说出了这些话。
只希望二公子能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种私事他不好过多干涉。
可惜目光心神全放在南栖身上,萧衍没发觉府医怪异的神色。
那就是无事,只是惊到了,萧衍不知他紧蹙的眉已悄悄舒展开。身旁离不了人,忽的想起时常跟在她身旁的那个丫鬟,吩咐了下去将人寻来。
...
这般一折腾便至夜半三更,南栖是被热醒的,浑身发烫。
她双手撑着床榻起来,入目是熟悉的水红色织金帐。重新换上衣裙竟又被汗濡湿了。
掌心亦汗涔涔,浑身酸软无力扶着一旁床架,南栖不知道她怎么了,只觉得虫蚁爬过麻麻的感觉又来了。
热浪袭过,一阵高过一阵。
在床边守着的绿墨被床上人儿呢喃声惊醒,头磕在床架上来不及痛呼却惊觉小姐此刻的模样。香腮泛红,浑身香汗淋漓,唇中难耐地细碎出声。
饶是绿墨经的事不多,也知道小姐是中了那种腌臜药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府医没有诊出来。
好好的姑娘家摊上这种事,若被旁人知道清誉就毁了。
她面上悲怆,知道今日若非是小姐运气好碰上二公子,那以后的日子都毁了。
小丫鬟心中慌乱不知道要如何办,心中唯有一个念头,此事不能叫旁人知道,尤其是大小姐。她如今草木皆兵,就怕有人在暗中窥视。
连忙踉跄着起身阖上支摘窗,确保没有一丝缝隙后软地塌下身子。
六神无主却又被床上人儿难受的声音惊的回过神来。
去净室打了些凉水来,绿墨双唇颤抖,一遍又一遍替南栖擦拭脚心,后背。又担心受了凉会起热,不敢擦拭旁的地方。
柳氏还未回来,就算回来了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等事绿墨也不敢再信这位二夫人。她看着小姐难受的模样在思忖着要不要去寻二公子帮助,忽又想起她看见小姐时衣裙已不是去时那件了。
如今小姐又是这副模样,难保不会出了什么事。
今遭皇觉寺的事一过,小丫鬟是谁也不敢信了。她趴伏在床边难过得哭着,脖颈后侧被打晕的地方上过药还火辣辣的痛。
为何她们主仆二人就这般命苦,为何小姐这般好却要遭这样的大罪?
如是折腾了许久方歇,南栖终于沉沉睡去,漂亮的眉眼边尤带泪花。
天光放亮,皇觉寺上一禅院内却闻女子拍桌不甘心的声音,知道事情没成,吩咐下去将细枝末节都处理干净,不能叫她那侄子起疑心。
早膳还未用过,一辆车舆华丽的马车就从山脚下动身,向着临安闹市里街而去。
南栖方才悠悠转醒,想张口却发不出声,顿了会儿才闻微微沙哑的声音细细弱弱从口中传了出来。
“绿墨,水,给我些水。”一直陪在她身侧的丫鬟马上起身去桌上沏了热汤来。
喝了一盏又一盏,连着喝了三盏南栖才转过神来。
看见已收拾妥当的丫鬟眼下淤青是掩饰不住的疲态,瞧着定是大半宿没睡,昨夜的事她还记得。
想来是在皇觉寺喝的那盏茶有问题,除却令她浑身无力,怕是还有那腌臜之用。
“绿墨,你先下去歇会儿,换个人来我身旁伺候。”南栖放下茶盏要赶她回去休息,旁的话,昨夜的事一时心中倦的很,说不出那么一大长串的话来。
绿墨却摇头,“小姐,旁的人都是兰陵公府的下人,奴婢不放心。”
还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外头却传来了女子高声的哀嚎。
有小丫鬟从门边进来了通传:“表姑娘,二夫人她在外头要来看你了。”
南栖点了点头。
话里话外的功夫,一身勾勒宝相花纹服,雍容华贵的美妇人拿着帕子拭眼边泪从门边径直到了床榻边。
保养得宜漂亮的手拉过南栖摆在被褥上的柔夷,伤心难过地说道:“我可怜的栖姐儿,好端端地怎么就发起了高热。还好昨夜绿墨这丫头机灵,遇上了二公子。你这丫头也真是,主子发起了热怎么不快些来寻我,若耽误了病情可怎么办。”
显然是萧衍那处交代过了,绿墨低垂着头认错:“事情急,奴婢一时慌了神。也是运气好误打误撞碰见了二公子。想再来寻夫人时怕扰了夫人,便让底下人次日再告知夫人。”
南栖松了口气,无须她辩解此事。
回握住柳氏的手,南栖那双漆黑的瞳仁看向柳氏上挑的美目里,里头的担忧关切不像作伪。
南栖的娇靥尚且泛着红晕,瞧着是高热刚退的模样,面上浮起一抹脆弱惹人怜惜的笑:“姨母,你莫要怪她了。她也是慌了,一心只想着让南栖快些回来见府医。”
那漂亮的手轻轻贴在南栖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她避无可避,听得眼前人同她母亲般年纪的人担忧问道:“府医如何说,可是退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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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退了,只要修养几日便好。南栖让姨母担忧了。”纤长卷翘的眉睫轻敛,藏匿了眸底所思。
柳氏又拉着南栖的手念叨,言辞切切,语气里的关心浓得都要溢出来。
“退了便好,栖姐儿好好养着,若要吃什么药也安心吃着。姨母让人同府医去说,莫要拘着好药材不用,银钱都从二房的账上走。”
南栖倚着床榻,面上虽仍泛着潮红,精神气却透着大病初愈的苍白脆弱来。她浅浅地笑着,如洁白的琼花般美好,易碎。
“南栖让姨母破费了,一定会好好吃药的。”她低垂着头,面上天真乖巧,瞧着便极其容易被掌控。
安抚好人,柳氏也不明昨夜情况,只当刘老爷未得手亦或是还未下手小丫头片子就起了热叫人接走了。
真是绝妙的好运气。
不露一丝破绽,柳氏轻轻拍她的手笑道:“傻丫头,哪就破费了。你好好养着,待你好了姨母再带你姐妹二人一齐出去玩,定会好好补偿了这次未玩尽兴的遗憾。”
日光下,美艳妇人面上带笑,风韵犹存,南栖见了却觉得心头发寒。
只是虚弱的笑着,低垂下头去不应声。
柳氏未起疑,搭着王嬷嬷的手走出了栖迟院。
才出了院子,面容上的笑却收了起来,眉心蹙起呈一条竖线,为那艳丽的面庞加了精明之感。
她低声吩咐道:“你去府医那问问,”话才说出口她便又想到了什么极快改了口“不,你去府医那,找药童问问近日栖ʝʂց姐儿这的药渣,看看有无解那方面的药。”
府医许是不会如实说,他下手有个药童却是王嬷嬷表侄子的远房表弟,平日里同她侄子关系还不错。
借着他口问上一问不会有错的。
下在茶盏中的药是刘左副都御使的人做的,柳氏只是顺水推舟,并不知道那具体是何药。如今事情未成,她要旁敲侧击知道昨夜到底到了如何地步。
为了不叫人察觉出破绽,只得小心些。
柳氏却不知刘槐州心狠,在房中有不为人知的癖好,那药名七日醉,除却忍过去或是寻人舒缓别无他法。
送走了柳氏,南栖后背一松倚靠在床榻边。
若是普通的姑娘定是又要沉浸在那声声关切中,南栖紧紧抓着被褥。
却是不知昨夜,她那姨母在其中又是扮演着什么角色,此事她知道还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