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其实这件事从头到尾,还是我的错更多一些。”墨书年突然开口忏悔,他情真意切,坦然直视着她,决定要把封锁已久的心递上去给她看。“我总是想当然,觉得你我既然选择结合,那就是一体的。我很珍惜你,虽然现在谈爱情有点假,但我真的把你当做我唯一的人生伴侣,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只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也过得太无忧无虑了,所以日子一长就忽略了你的感受。” 夏思艺这一觉睡了许久,接连做了无数个梦,但这些梦都断断续续,连不成一根完整的线。她一会看到少时的自己,懵懂无知,却又野心勃勃,一会又看到墨书年,他站在闪烁的光影之中,一脸决绝,对她冷眼以待。 她就在这层
夏思艺这一觉睡了许久,接连做了无数个梦,但这些梦都断断续续,连不成一根完整的线。她一会看到少时的自己,懵懂无知,却又野心勃勃,一会又看到墨书年,他站在闪烁的光影之中,一脸决绝,对她冷眼以待。
她就在这层层叠叠的梦境中浮沉,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声音低沉磁性,将她飘零的魂魄牵引回来。
夏思艺费劲地抬起眼皮,看见面前一道高大的人影,面容嵌在晨光里,陌生又亲切。
“你醒了,饿不饿?”墨书年小声问她。夏思艺花了几秒钟,才回忆起此刻身在何处,身上大红色的婚被,将墨书年的面庞也映上几分喜色,仿佛他们刚经历了另一个新婚之夜。
夏思艺想开口答话,但整夜的梦魇耗费了太多体力,这会浑身淌着虚汗,睡衣都黏在皮肤上,又冷又热。她下意识要蹬掉被子,被墨书年及时制止了,他将被子提了提又裹住她,说:“小心着凉。”
夏思艺皱起眉头,不满地嘟囔:“我热。”
墨书年垂眼一看,她脸色苍白,面颊却有两朵诡异的红晕,鬓发被汗打湿了,乱糟糟黏在脸上。他吓了一跳,慌忙跑去端来温水,又给她量了体温,好在并没有发烧,他仍是不放心,非要再测几次。
夏思艺烦了,不客气地推开他的手:“我没事,就是亏了气血,有点虚。”
墨书年费劲听着,“亏气血”和“气虚”之类的用词太陌生,他对病症的认知仅停留在发烧感冒。
夏思艺也没心力解释,她喝了点水,润了润嗓子,自觉已经舒服不少了,只是脑子还阵阵发昏,她问:“有吃的吗?”
墨书年正在手机上搜索这些晦涩的词汇,听她这一问,忙不迭从浩瀚的知识海洋中抬起头,连声应道:“有有有!”
接着一溜烟出了卧室,端了一笼包子和豆浆进来,还切了苹果,他只会切苹果。
夏思艺看着床桌上摆得这一溜,有模有样,成功唤起她萎靡的食欲,坐起来刚要吃,墨书年适时提醒她:“你没刷牙。”
夏思艺不高兴下床,就板着脸,她如今很知道怎么利用墨书年对她的愧疚,当一个男人被负罪感绑架,他无疑会变成世界上最听话的人。夏思艺觉得自己挺卑鄙,一面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墨书年自然拿她没办法,他去打了一杯水,又在牙刷上挤上牙膏,坐在床边让她张嘴。夏思艺听话地“啊——”了一声,嘴巴长得极大,恨不得将牙根都露给他看。墨书年忍住了笑,他发现夏思艺变了,变得任性,还有点作,但又挺可爱;他自己也变了,他变得更加耐心宽容,自愿降低底线,对她明目张胆的矫情一再忍让。
刷完牙,漱了口,夏思艺终于得以享受早餐。她现在口味和以前不一样,不大喜欢荤腥,掰开肉包吃完了包子皮,把油乎乎的肉馅撇到盘子里,看都不看一眼,墨书年还在手机上浏览养生食谱,顺手拾起不要的馅吃了。
夏思艺不动声色瞄了他一眼,心里已然惊涛骇浪。墨书年多少有点洁癖,她是知道的,这洁癖无关家庭卫生,专门体现在他对吃食的挑剔上,凡是卖相不好的他都要嫌弃,更别提吃别人剩下的东西了。
夏思艺不由感慨,他大概真的是转性了,接了地气,变得更像个人。
一顿包子下肚,夏思艺觉得气力已经完全恢复了,身上的汗出了又干,背上痒痒的,便下床想去冲个澡。
花洒哗啦啦地倾泻,卫生间逐渐充满乳白色的雾气,她被这腾腾的热气熏着,出了淋浴间觉得有些缺氧,便拧开水龙头,接了半个池子的冷水,俯身把脸浸进去。
凉水没过她的额头和下颚,她本意只想清醒一下,但在水中屏息时,那种短暂的窒息感竟让她感到一点诡异的愉快。近来她的脑子处理了太多信息,情绪阀门更是失控,每天都要迎接小型的精神震荡,现在人泡在水里,就只能思考一件事——她能保持不呼吸多久。
夏思艺承认,这种突如其来的挑战欲是极其幼稚的,但在一连串的意外之后,就需要干一些荒唐又无意义的事来中和人生的刺激。
墨书年在厨房洗菜,他按照网上的食谱,打算给夏思艺炖个鸡汤补补,再加点当归枸杞,网上说这俩药材补气补血。
他把料头泡下去,突然想起来,夏思艺是不是没跟他要擦头发的毛巾?便从阳台上摘了条新的送过去。
敲了几下卫生间的门,里面没人应声,甚至连淋浴声都没有,安静得诡异。一道灵光骤然闪现,墨书年心里一凉,顾不上其他,“刷”一声推开浴室大门,而眼前的这一幕又把他吓得魂不附体,大步上前抓着她的胳膊,一把把夏思艺拎了出来。
他力道太大,夏思艺一个没站稳,差点滑倒,她脸上还挂着水珠,眼神湿润,亮晶晶的,小口小口喘着气。
“你在干什么?”他几乎是从牙关里逼出这一句,嗓音沉得像闷雷。
夏思艺愣愣的,有些呆滞,没反应过来似的,吐出两个字:“洗脸。”
墨书年怒气更盛,他差点歇斯底里,想对着这张无辜的脸破口大骂,又怕真的吓到她,最后只能硬忍,不由分说把她拉出了卫生间,让她好好坐在沙发上,自己拖了张椅子坐到对面,神色紧张又严肃。
夏思艺知道他在生气,但也无从解释自己的突发奇想,这个行为落在墨书年眼里,确实有点别的意思,便认真解释:“真的是洗脸,你见过这么浅的水淹死人吗?”
“夏思艺。”墨书年打断她,他像是忍无可忍:“你想惩罚我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吗?没有孩子就伤害自己,至于做到这份上吗?”
他话里七分认真,三分疲惫,睫毛低敛着,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夏思艺心里一动,十分过意不去,可又不想认错,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过去他们也总有类似僵持的时刻,都是夏思艺先息事宁人认了输,所以她这次尤其倔,仿佛是存了心要考验他。墨书年跟她对峙了一阵子,便知道自己拗不过,今非昔比,面对比他还心硬的对手,唯有求饶一条退路。
墨书年伸出手轻轻握着她,夏思艺的手还是冰凉凉的,她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挣脱,没挣开,她不懂是什么意思,就抬起眼看了看他。
眼波对撞,彼此呼吸交融,他们两个靠得很近,互相都从对方眼中窥见自己的影子。夏思艺久违的心虚,但又不知道这心虚从何而来,只是忽然觉得到这地步,她也已经累了。她成功地折磨了墨书年,也消耗了自己。
“我在想,其实这件事从头到尾,还是我的错更多一些。”墨书年突然开口忏悔,他情真意切,坦然直视着她,决定要把封锁已久的心递上去给她看。
“我总是想当然,觉得你我既然选择结合,那就是一体的。我很珍惜你,虽然现在谈爱情有点假,但我真的把你当做我唯一的人生伴侣,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只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也过得太无忧无虑了,所以日子一长就忽略了你的感受。”
墨书年苦笑了几声:“你一直做得很好,我享受了你的陪伴,理应让你过得更舒心自在,不该让你受那些气,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原谅我好不好?”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眼里一片赤忱,诚意多到溢出来,态度明朗,斩钉截铁,字字句句都透着悔悟。
夏思艺没法不动摇,但ʝ在这关头,她那该死的多疑又冒出来了。她不断在心里逼问自己,真的能相信他吗?这事真就这么翻篇了吗?
她很想信任他,又怕这只是缓兵之计,时效一过又会重蹈覆辙。
墨书年看穿她的迟疑,他耐着性子问:“你需要我做什么保证吗?”
夏思艺笑了,她其实并不相信什么保证,古往今来多少女人栽倒在男人的铮铮誓言上,但她又不想浪费这要挟的机会,便随口说了句:“那你去结扎吧。”
这话本来只是一时兴起,脑袋里不知道何处骤然冒出来的荒唐念头,说完自己也觉得可笑,但墨书年没跟着她笑,他神色突然变得凝重,皱着眉头思索,就在夏思艺觉得他要拒绝的时候,听见他应了一声:“行。”
夏思艺不敢置信,差点接不住,看向他的目光中饱含怀疑:“你愿意?”
墨书年也不是应着玩,相反,他觉得这是件重要的大事。他也是男人,是男人就会将生殖能力看得很重,这是物种进化过程中被写进DNA里的程序,很难反抗和违背,但同时他又深知,今天这局谈判成功与否,关键就在这里了。
他不怕夏思艺提要求,怕得就是她没要求,既然提了,于他而言已经是愿意和好的信号,眼下没有什么能比他的婚姻更重要。
他笑了笑,故作轻松:“这有什么,也不是什么永久性损伤……吧。”
夏思艺不做声,只是盯着他看,似在判断他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实性,墨书年勇敢地迎上她的目光,全盘接受这苛刻的审视。
夏思艺看了好一会,才转开视线,幽幽道:“你妈知道非杀了我。”
话题转到张志红,墨书年终于松了口气,他知道最难的这一关已经过去了,事情就要迎来转机。他信誓旦旦向她保证:“都交给我,一切都会顺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