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随时待命,有危险联系我,我帮你报警。”她嗓门故意拉得很大,好叫一旁放空的墨书年也听见,夏思艺把她送上了车,转身瞥了墨书年一眼,他像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夏思艺自顾自往里走,也不招呼,走出几米就听见身后脚步声,亦步亦趋,踢踢踏踏,老不甘心的样子。 她的语气太温柔,说出的话又太阴冷,两者产生了过于剧烈的反差,让墨书年不寒而栗,他闪电般地松开了她的手,震惊地盯住她。 夏思艺对他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她面目沉静,情绪稀薄,问:“你不愿意?” “明明……”
她的语气太温柔,说出的话又太阴冷,两者产生了过于剧烈的反差,让墨书年不寒而栗,他闪电般地松开了她的手,震惊地盯住她。
夏思艺对他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她面目沉静,情绪稀薄,问:“你不愿意?”
“明明……”墨书年喊她的名字,试图唤起她的恻隐之心,夏思艺向来是个心软的人,只要自己求饶,把架子放低,低到她满意为止,她一定会多少施与点同情,这一招过去他用过,都奏效了,他希望这个方法现在还管用。
他肩膀塌下来,颓废地挠了挠头发,把脸埋在双掌之间,像是在跟自我对抗,极力压抑痛苦,夏思艺对他这种表现相当熟悉。
男人骨子里还是狡猾,他们太知道何时该利用女人的善心,频频将那点心软当做免死金牌,夏思艺冷眼看着他,心里在反思,过去的她到底是为何会被这一幕打动,从而一步一步失掉原则的?
她当然相信墨书年此时的懊悔,他一定是心痛极了,整个人都失掉了光环,那种高不可攀的滤镜也如薄雾般渐渐散去,夏思艺终于目睹了这个男人的本质,那也不过是个寻常人,一样会经受打击,被所爱之人折磨。
“不能再想想吗?那也算是一条生命……”
在灯光下,墨书年的眼角有点红,夏思艺更愿意相信那是她看错了,她摇了摇头,十分惋惜:“没有了,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墨书年仍是不理解,眼神中带着一点绝望:“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夏思艺笑了笑:“不光是恨你,我也恨我自己,再让我重来一次,我更愿意一切停留在谈恋爱的时候,想想那个时候,还是挺快乐的。”
墨书年长舒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中浊闷都泄个彻底。
“但我没有一天后悔过,我到现在还是坚信,我们是最合适的一对。”他偏执,不肯改口,眼角的红慢慢晕开,像宣纸上沁了一滴赤色的朱砂。
夏思艺不是木头人,她看着自己分裂成两半,一半急于报复,渴望用最恶毒的咒骂伤害他,一半又于心不忍,叫嚣着何不再给他一次机会。
两个念头在脑海里拉扯,夏思艺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面前的茶水一口气喝光,但愿能把最后一点犹豫咽下去。
她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走吧,陪我过去。”
态度坚决,不容任何人再说情,墨书年无力地坐在那里,他从未如此狼狈过。夏思艺看他不动弹,走过来朝他伸出了手:“你忍心让我一个人承受那种痛?”
墨书年感觉自己被架在那了,他牵着夏思艺的手站起来,满脸苦笑:“其实我说什么都没用,是不是,你早就想好了,你只是想报复我。”
夏思艺偏着脑袋,看上去充满无辜:“我是真的需要你,别人都有家属陪。”
家属两个字似有魔力,长了翅膀飞进了墨书年的耳朵,他心中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又酥又麻又疼又痒,他在胸口的位置挠了挠,觉得心脏跳得太快。
夏思艺牵着他往医院走,他们像一对寻常的夫妻,慢悠悠踱步,走到红绿灯一侧,夏思艺觉得手心黏糊糊的,出了不少汗,有些难受,挣扎了下想松开,但没有成ʝ功,墨书年死死钳住她,仿佛要把她手指绞断。
夏思艺扭头看他,上一次并肩是什么时候,她都要想不起来了,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冷峻的侧面,嘴角绷得笔直,面无表情,目视前方,也不跟她说话。夏思艺能感应到他在生气,只是不知道这火是要对谁发,反正她也不在意。
她只希望把墨书年从王座上拉下来,和她一起陷入泥泞,沉向深处。
两人回到医院门口,发现曲湘还在那站着,一脸严肃抱着包,像个留守儿童。夏思艺过意不去,让她赶紧先回去休息,后面她自己处理,曲湘老不放心,紧张兮兮盯着墨书年,把夏思艺拉到一边。
“他靠谱吗?不会对你动手吧?”方才那幕让她心有余悸,夏思艺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放宽心。
“那我随时待命,有危险联系我,我帮你报警。”她嗓门故意拉得很大,好叫一旁放空的墨书年也听见,夏思艺把她送上了车,转身瞥了墨书年一眼,他像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思艺自顾自往里走,也不招呼,走出几米就听见身后脚步声,亦步亦趋,踢踢踏踏,老不甘心的样子。
术前检查尤其繁琐,长长的单子从机器里吐出来,夏思艺因为血糖低,又在太阳底下走了太久,这会有点头晕,盯着小小的液晶屏,突然就觉得眼前有些重影,身子轻微晃了晃。墨书年在身后扶住她的肩膀,他掌心滚烫,像是藏了另一个夏天,夏思艺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温度,轻轻挣扎出来,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开几拳距离。
墨书年一愣,侧过头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夏思艺眼睛盯着地板:“不要紧,就是血糖低。”
墨书年说:“我去给你买巧克力,你在这等我。”
说完就扭头走了,夏思艺来不及制止,只看到他小跑向楼梯的身影,透出几分焦急。
机器把单子吐完了,长长的一条落在地上,夏思艺才回过神,蹲下去把单子捡起来,浑身像失了力气,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把头埋在膝盖之间。
眼前漆黑,仿佛世界消失了,唯有耳畔轰鸣,她一度希望自己失聪,就能完全从眼下的困境中逃出去了。
医院里人多,来来往往,大家仿佛对一幕司空见惯,谁也没去好奇这个突然蹲在地上的女人,夏思艺得以独享自由的崩溃时刻,但这崩溃也没持续太久,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站起来拍了拍脸,逼自己打起精神,跟着指示去验血和检查分泌物。
墨书年去了挺久,回来时候提了一袋子东西,他气喘吁吁,冲进走廊就开始寻找,终于在一排小板凳上看到了刚抽完血的夏思艺,小小的一只坐在角落里,一边袖子捋起来,正专心拿棉棒按着血点。
她脸色有些苍白,像是随时会融化掉。
他走过去把塑料袋搁在旁边的座位上,夏思艺瞄了一眼,东西不少,从糖果面包到牛奶能量棒,她有点馋,盯着甜牛奶看了一小会,墨书年突然就伸手把那瓶牛奶拿出来,用吸管扎了个小孔,坐到她身边,把吸管伸到她嘴边让她喝。
夏思艺吓了一跳,怀疑他有读心术,再怎么想跟他撇清关系,这会头昏眼花,也顾不上别的,凑过去含着吸管,小口小口嘬起来。
她两只手活动受限,脖子伸得费劲,像只幼鸟,墨书年没法让自己的眼睛从她脸上离开,看她喉头一动一动,忍不住轻声笑出来。
这一笑多少缓和了点气氛,夏思艺马上松开了吸管,坐直身体,又回到了防御模式,警惕地问:“你笑什么?”
墨书年克制表情:“好喝吗,我看你以前买过这个。”
夏思艺愣了下:“你怎么知道的?”墨书年看着她笑,不说话。
夏思艺想起来,墨书年以前在家从来不吃零食,他独居时冰箱里全是巴黎水,家里算得上是饮料的只有蛋白粉,夏思艺一开始和他生活非常不习惯,半夜饿得睡不着,想下楼买几包薯片,被他发现了,又被捉回了家里。
“垃圾食品吃了对身体不好。”他语重心长教育她,夏思艺一边羞愧一边反省,暗斥自己口味太廉价,她爱墨书年就得跟上他的节奏,便硬生生逼着自己改了口味,也吃起了淡而无味的希腊酸奶和麦片。有天实在是扛不住了,路过超市便利店看见牛奶在打折,那是她小时候经常喝的甜牛奶,全是添加剂和色素,是墨书年最讨厌的东西,但喝了心情会变好。
夏思艺就偷摸买了一打,藏在卧室的衣柜下面,每天早上出门都带一瓶。
“我看见了,你还往那里藏了不少东西。”墨书年回忆起来,觉得好笑:“没必要躲着我,这么大人了。”
夏思艺说:“但是你会教育我,你一说教我就觉得是我做错了。”
墨书年微怔,细想起来确实如此,他毫无恶意,也只是出于对伴侣的关心,他头垂下去,看上去十分挫败:“我没想到给了你这么多压力。”
夏思艺有点不习惯他认输,反倒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盯着手臂上的针孔,那里早就不流血了,只有一点猩红色的干涸的血渍。
好在护士出来喊了她的名字,让她进去做B超,夏思艺终于得了救,她舒了口气站起来,想佯装洒脱,但表情还是有些凝重。刚要往里走,突然手背一暖,低头一看是墨书年拉住了她,他朝她微微笑,轻声安抚:“别紧张。”
夏思艺甩开他的手,飞也似地逃进了B超室,心潮一浪高过一浪,梦游似地躺上了床,冰凉的凝胶铺在肚皮上的时候,她眼前竟然还能看见墨书年那张脸,和那个宽慰的微笑。
她还在出神,小腹上探头在四处游移,忽听医生“咦”了一声,夏思艺转动脖子朝屏幕方向看,发现女医生神色肃穆,眉头皱得很紧。
夏思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又感应到一股不知出处的危险,有莫名的冷意顺着脊柱神经攀爬上来,夏思艺盯着医生,手心全是冷汗。
医生对着屏幕摇摇头,声音充满惋惜:“没有胎心了,太可惜了,都快三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