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这也是个暴脾气呀。是事先没商量好,还是搁这里演这么一出呢。岐奉行笑看向翠姨,果然就见她脸色已没了得意。看来这次的问话不会太顺利了。东方照也是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他皱了皱眉,欲出言质问,平叔却给了他一个暗示。两人的互动尽在岐奉行眼里,岐奉行猜想,东方照身边的这位老仆从,恐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难道我说我是自愿的,你就信了我是自愿?”落冰意有所指。“不然呢?”那捕快也反问了一句
“寄蝉姑娘,你是自愿留在醉音坊的吗?”
岐奉行的板凳还没坐热,便听到台下有人问了这么一句,他都有些怀疑问话人是不是东方照找来的,但显然不是。因为除了他和无忧这两位外来客,其他人听到这句问话都没有表现出好奇的样子。想必又是醉音坊默认的一些稀奇古怪的规定。
岐奉行朝问话人看去,只见他一身捕快服饰,腰间携带着一把一尺有余的佩刀,相貌……怎么说呢,属于放在人堆里完全不吸睛的那类,也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醉音坊里有捕快算不得稀奇,但是由捕快来问这句话就让岐奉行颇为不解了。
东方照似是知道岐奉行内心存疑,头朝他的方向歪了歪,笑问道:“岐兄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这里会有捕快,还会问出这样的话?”
岐奉行颔首,道:“确实不解。还请小王爷赐教。”
“啧……”东方照摆摆手,“赐教这样的字眼,以后岐兄就莫要再跟我说了。”他面上笑嘻嘻,道:“醉音坊乃是天京城最大且最贵的青楼。岐兄,这点你是知道的。”
岐奉行淡笑,“一直有所耳闻。今日得见,确实很大也很……豪华。”
一听此话,翠姨立刻接道,“那是当然!”她摇着扇子,模样看起来颇有些得意。
东方照斜看了她一眼,翠姨略微收敛。
东方照又道:“是啊,天京城从不限烟柳场所的开放,但难免有人借此作奸犯科,做出强买强卖良家妇女的歹事。因此,城内便有个规定,凡是开门做生意的青楼等地,一律要雇佣双方自愿。不仅要有书契保底,还得有众人见证。”
“哦?原来如此。”岐奉行故露惊诧,又恍然道,“那先前翠姨所说的新来的姑娘要在台上待上一个时辰,想必也是与此有关了吧。”
“正解!”东方照露出了赞赏的眼神。
岐奉行又是淡淡一笑。
东方照又继续道:“不过么,毕竟怎么说都是烟柳之地,即便有明文规定,也难保有些人不当一回事。”说此,东方照意有所指地看向了翠姨。
翠姨慢悠悠地摇着她的扇子,只当那眼神看的不是自己。
“所以这便找了捕快来。”东方照补充道,“有官家坐镇,纵是某些人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岐兄,你这下应该明白了吧。”
岐奉行点点头,他明白是明白了,只是他不信所谓的官家坐镇。良久,岐奉行问了一句,“小王爷是觉得官匪一定会分得那么开吗?”
“……”当着皇亲国戚的面,讽刺官匪可能有勾结,这样的话属实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东方照怔愣住,一张总是笑嘻嘻的脸变得有些难看。而他身旁站着的平叔,听了岐奉行的话倒是声色不动。
唯有翠姨,先是冷笑一声,然后话里带刺道:“要真是如岐公子所说的那样,那我这生意也不会越来越难做呢。”
岐奉行手拿折扇摇了摇,笑道:“翠姨,东西可以吃错,但话不能乱说。难道你很清楚我刚才说的是哪样吗?”
“你!”翠姨捏着手帕指了指岐奉行。
“闭嘴!”东方照截断,语气煞是冷淡。
翠姨气得嘴角抽搐。
珠帘幕后,东方照紧绷着脸,看向岐奉行的眼神逐渐复杂,气氛变得颇为古怪。只是很快,便被台上人的答话给转移了。
*
落冰脾气不好,认识他的都是知道的,就连岐奉行也被他的臭脾气给呛过。此时此刻,他如同一个瓷娃娃般被人评头论足,若不是台上台下有栏杆阻隔,落冰可以肯定,他的乌鸦毛都会被这群人给揪没了。但更让他受不了的居然有个当差的问他是不是自愿留在醉音坊?
这叫他如何回答?在落冰看来,只有脑子不好的才会自愿留在这样的声色犬马之地。而且他不是自愿的又如何,他又不能说真话。
落冰真想冲着那捕快道,“你装什么装?我是不是自愿的你看不出来吗?”可他还没有气到失去理智,只是很不给情面地反问了句,“你说呢?”
他这话一出,台下人闹开了。
站在台下的人多数都是醉音坊的老顾客,他们从没见过哪位新来的姑娘如此嚣张。这算是恃美行凶吗。
那捕快听了此话也是一愣。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来到皇城,踌躇满志,欲做一番事业。只是在他到了天京城府衙的第二天,便被下派到醉音坊。
好好的一个捕快,每日却在烟柳之地问姑娘们是不是自愿留在此处,活得像个青楼里的打手。别人羡慕他能在这里当差,而他只觉得可耻、可悲、可笑!现下见周围人都在等着看他笑话,他更生愤怒,怒目而视,道:“本捕快现在是在问你。自愿便是自愿,不愿便是不愿。哪儿那么多废话?”
……
好家伙,这也是个暴脾气呀。是事先没商量好,还是搁这里演这么一出呢。岐奉行笑看向翠姨,果然就见她脸色已没了得意。看来这次的问话不会太顺利了。
东方照也是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他皱了皱眉,欲出言质问,平叔却给了他一个暗示。两人的互动尽在岐奉行眼里,岐奉行猜想,东方照身边的这位老仆从,恐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难道我说我是自愿的,你就信了我是自愿?”落冰意有所指。
“不然呢?”那捕快也反问了一句。
两个刺头撞到一块,互不相让。
岐奉行这回是真看起了乐子。
捕快手按佩刀,面色较刚才又更为冷峻,道:“你是不是自愿的,你自己不清楚吗?如果你都不清楚,我又怎么会清楚?所以你让我说我能说出个什么?”
落冰除了在岐奉行那里吃过瘪以外,还真没有几个人敢这么对他说话,尤其还是个凡人。若不是理智尚存,现在粗话都已经蹦出来扫射到他脸上了。
但叫落冰过于忍让也是不太可能的事,只见他面色极其难看,语气像是淬了寒冰一般,“你再说一遍!”
捕快一腔怒火也正愁找不到地方喷发,气势不减,道:“再说一遍?哼,那我就再说一遍吧,你究竟是不是自愿,是与不是!?”
最后四字,已是厉声喊出。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惊的。
翠姨见状,心道不妙,可事先已答应过不会“威胁”,现在的她也不好多加阻拦。而就在此时,翠姨的心腹阿林走了过来,他在翠姨耳边说了两句。他刚说完,就见翠姨的眼睛里似发出了光一般,忽然,她拍了拍掌。掌声很大,打破了针锋相对的死寂。
众人朝她看去。
东方照面露不悦,翠姨是想出尔反尔吗?
“小王爷,您请安心。我只是想提醒下,时间就要到了。”她这句提醒明明就是别有暗意,但东方照也不好多说什么。
“岐兄,你看……”在东方照看来,总归是岐乐这边的事,他不方便做主。
岐奉行理解地点点头,道:“翠姨提醒时间本就没有问题,我无异议。”
既如此,一切就好办了。
翠姨脸上再显得意。
*
落冰生气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想将对方千刀万剐,所以眼前跟对他大呼小叫的捕快也就成了他的眼中钉。只是他现在被散了道法,又被翠姨的巴掌声暗示,不得不冷着一张美艳的脸,重重说了三字,“我自愿!”
话音落,一众人都松了口气。
独独那位捕快,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岐奉行看着那捕快的背影,心道:“此人做事情虽有些冲动,倒也是个性情中人。而且他看起来好像很不愿意在这里当差……”
这么一闹,醉音坊的来客对新来的姑娘又是多了几分好奇。眼看就要到最紧张刺激的环节,台下人已跃跃欲试。
原来一旦坐实了新来的姑娘是自愿留在醉音坊,那么便可以正式接客了。但所谓的接客也不是说一定要出卖自己的身体,也可以是聊聊天唱唱小曲,不过统称为“初夜”。
岐奉行听东方照解释,越听他眉头皱得越深。听起来似是很尊重姑娘们的意愿,说到底还是把她们当商品一样售卖。
“岐兄,你有意愿吗?”东方照低声问道。他没有问寄蝉为何会自愿留在这里,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位岐乐公子肯定又会找另一个理由来搪塞。
“意愿?”岐奉行回神,“什么意愿?”
“就是……寄蝉姑娘的初夜你要买下吗?”
东方照的语气很轻,岐奉行知道他已经怀疑自己。纸自然是包不住火的,何况他的谎言一向都很拙劣。
“小王爷不想?”岐奉行tຊ没有把话说得那么直白。
“我啊……”东方照笑了笑,“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次便让与你了。”
岐奉行心想,这不是你让不让的问题,最主要还是他没钱。不过就如东方照所说,他好人做到底,连带着买下寄蝉初夜的钱也替岐奉行付了。
没有人敢和小王爷抢女人,一场“拍卖”顺利结束,众人兴致恹恹地散去。
而东方照看向寄蝉的目光这时却有些不舍了,道:“既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岐兄尽可直说。”
岐奉行拱手作揖,道:“多谢小王爷好意,那我送你出门。”
“不了,不了,岐兄客气,只是……”说到这里,东方照又看了眼寄蝉。
“只是什么?”
“只是明日我还会再来!”
岐奉行了然,揉了揉鼻子,“哈哈”笑了两声。东方照只当他默许了,拱手告别。
东方照走后,岐奉行在剩余的几人艳羡的目光里领着寄蝉去了楼上的雅间。走至楼梯时,他抬眼看到了挂在墙壁上的花牌——蝴蝶。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从他进入醉音坊后,除了寄蝉以外听到的最多的名字便是蝴蝶。
据说她最大的本事,就是对什么人都一样。不管你是风流倜傥的清俊小生,还是满脸疙瘩的秃头八怪,她都能把你当做最可爱的人。她会用好听的声音与你谈话,也会用美丽的舞蹈让你心生愉悦。她不看钱,也不看相貌,简直就像菩萨下凡,看众生皆平等。所以自蝴蝶在醉音坊出道,她的花牌就没有从第一个下来过。
岐奉行对这位蝴蝶姑娘自然是好奇的,但就在刚刚,他又一次闻到了妖气。这一次,他可以断定——
醉音坊藏着一只千年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