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舟当时其实并不明白谭雪梅为什么非要走,但那是她的阿妈,阿妈说什么,她都会照办。阿妈说要走,辛舟带着镰刀,在山里割出一道小路来,拉着谭雪梅一直跑,月亮照在她的脚下,影子似乎跟着她们一起跑。谭雪梅似乎抓住了她的手,但巡山人的狗吠叫起来,她松开了辛舟。但谭雪梅给了辛舟那张纸条,许诺一个未来,辛舟以为,她只是要学阿妈讲的神鬼故事,等待重逢的那天。但辛老头告诉她,你害你弟弟没阿妈了。
辛舟不想去想这些事情。
不止一个人和辛舟说过同样的话,李志南问辛舟,到底是要那个家还是要他,辛舟不假思索,我要我弟弟。
李志南当晚收拾东西就走了,辛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哭了还是没有,她拽着李志南的行李箱,挽留他,让他别走。
李志南说什么来着。
“辛舟,你最清楚不过,你爸他就是个拐卖人口的人贩子!你凭什么养他?凭什么养一个人贩子的儿子?”因为...因为我也是人贩子的女儿。
辛舟做了一晚的噩梦。
她先梦见李志南,而后又梦到了辛老头,谭雪梅逃跑之后,辛老头先是带着辛舟去抓人,抓不到,他就打辛舟。
谭雪梅从来了村里,没怎么出去过。
她不认路,怎么能逃得这么轻松?
辛老头往死里打辛舟,打的她头脑发昏,浑身出血,男人蒲扇般的大掌扇在女孩的脸上,身上...他揪住辛舟的发,咒骂不休。
辛贵元在小床上嚎啕大哭。
辛舟勉强睁开肿胀的眼,想爬起来去抱弟弟,她知道弟弟这么哭,是因为饿了。
辛老头却还是拽着她的头发,咒骂着:“都是你他妈的,害老子没了婆娘,你弟弟以后没妈了!他会记恨你一辈子的!”
辛舟当时其实并不明白谭雪梅为什么非要走,但那是她的阿妈,阿妈说什么,她都会照办。
阿妈说要走,辛舟带着镰刀,在山里割出一道小路来,拉着谭雪梅一直跑,月亮照在她的脚下,影子似乎跟着她们一起跑。
谭雪梅似乎抓住了她的手,但巡山人的狗吠叫起来,她松开了辛舟。
但谭雪梅给了辛舟那张纸条,许诺一个未来,辛舟以为,她只是要学阿妈讲的神鬼故事,等待重逢的那天。
但辛老头告诉她,你害你弟弟没阿妈了。
他打骂的声音和辛贵元的哭声夹杂在一起,太亮,亮到不容人忽视,辛舟眼泪鼻涕淌透了衣衫,后知后觉的,觉得一切不一样起来。
隔壁阿嬷带着自己的儿子孙子一道把门砸开。
辛舟才得救了。
女人下床,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汗,她像是还在梦里,游魂一样去找衣服洗澡。开卫生间门时不注意,玻璃砸在门边上,砰的一声。
辛舟本能的蹲下缩成一团,胳膊挡住脸,瑟瑟发抖。
好一会,她才站起来,勉强把澡洗了。洗完澡换了衣服,依照着生疏技法化了妆,辛舟出了房间。
酒店已经把早餐送来。
靳成言没吃,正在沙发上看新闻。
小陈看见她,朝她笑了笑,又寒暄道:“辛舟,想吃什么,让他们去热?”
辛舟盯着靳成言的背影看,后者明明听到了,但并未转头来看她,甚至没有动一下。
好像没听见一样。
她抿住唇,很快便抬头对小陈若无其事道:“我吃什么都行。”
小陈说这里的中式早点不错,可以点单让他们送上来,面前的都是西式早点,怕她吃不习惯。辛舟没讲究,烤面包配了一点沙拉,再加上培根。
她一贯有个原则。
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吃饭。
少吃一顿,气虚体累,要是生病,就不能工作,会损失很多钱。对于她来说,钱一向是很重要的。
辛舟吃的认真,甚至没听到脚步声和拖动椅子的声音。靳成言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不动声色。受过良好教养,男人吃东西的时候声音也不出。
不像辛舟,用刀叉的时候拖出长长的声响。女人停下来。
她放下刀叉,拿起面包直接吃了起来,培根太油,辛舟勉强用叉子卷起来,一口吃掉。她实在学不会那些优雅的礼节,也无法更靠近一步。
她选择做自己。
辛舟不知道的是,靳成言也没有睡好。男人见过许多人,讲道理的,不讲道理的。辛舟和他们都不太一样。
辛舟大多数时候在自己的天地里,自成一方世界,她不寻求任何人的评价,也不在乎任何人的指责。
但她其实并没有做什么错事。
只要靳成言不管就行了,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靳成言应该管对方家事的程度。只要辛舟不伤害到他人,靳成言就不该管。
他不该管...靳成言没有食欲,很快放下东西离席。
小陈似乎看出气氛的微妙,试图打圆场说话。但辛舟问他今天的安排,话题转回到工作上面,很快便盖过去前面的波折。
今天有一整天的开幕式,靳成言作为企业家代表,还要上台发言。
两人正在梳理的功夫,化妆师和造型师敲门进来,去靳成言的房间替他做造型。男士造型要比女士好做一点,十点不到,靳成言从房间里走出来。
正在客厅和小陈一起研究发言稿的辛舟听到众人的脚步声,下意识抬头。
靳成言平日就很英俊。
他个子高,身形宽大,是典型的衣架子身材。一张脸也生得很有折叠度,眉骨高,眼窝深邃,一双眼狭长而黑,神情中透出些冷静。
他山根也高,又是驼峰鼻,全部发梳拢起来到额后,显得五官锋芒更甚,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辛舟在看他鼻梁上化妆师未遮住的那枚小痣,那是她所有喜欢的锚点,标记着女人是怎么看清楚靳成言的。往下,是唇。
薄而轮廓分明,但从不说过分刻薄的话,往往唇角向上,中和出一些温和的味道。
他张口:“辛舟。”
辛舟抬头,眼神懵然的看向靳成言,后者指了指她,对化妆师道:“调整一下。”
辛舟被按住,化妆师迅速给她修改了妆容,把画的粗粗的眉毛修细,勾勒出温柔的眉型。又给她上了修容,显得五官更分明些。
辛舟是不出众的长相,不美,不丑,只是很普通,五官拼在一起,显得无害。
化妆师并未抹去这种无害,只是给她上了攻击性稍强些的唇妆,又涂了一层唇蜜。
她们动作很快,也很轻柔。辛舟走神的时候想起自己也曾经羡慕过乡镇那些化妆师,总说要攒钱去学化妆,但后来因为辛贵元高中学费太贵,就不了了之。
她忽而有一瞬间,抽离似的茫然。
这么多年,她似乎很少做辛舟,大多数时候,都是辛贵元的姐姐。
“好了。”
化妆师收起东西,礼貌客气的和靳成言在说话。辛舟抬头看向靳成言,后者并未解释什么。
外面已经开始堵车,主办方来催促,一行人只能加快脚步上了保姆车。去举办地还有两公里,小陈主动坐在副驾驶,后面的位置,就只剩下靳成言和辛舟。
靳成言道:“等会我上台发言结束,你要上台,替安娜领奖。”
辛舟吓了一跳,她想也知道领奖是要面对很多人的,而她根本没有面对很多人的——靳成言转头看向她。
“你要做林安娜的助理,很多时候就要和她出席很多公开场合,学着习惯吧。”
辛舟听了这句话,的确没有拒绝的理由。
冷不丁的,她又在想,自己替林安娜领奖的时候,也能被拍到吗?到时候会不会有报道和新闻?
世界某个角落,阿妈会不会看到她的照片,认出她?知道她的现状,看到她活得很好,所以放心下来?
辛舟为自己的设想而快乐了一瞬。
她语气变得稍显轻快些:“好的,我知道了。”
靳成言抬眼看辛舟,察觉到她的气场转变,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
“辛舟。”他又喊她。
辛舟抬头,撞进靳成言的眼里,“不用把我的话当回事。”算道歉吗?算道歉吧。
辛舟却觉得不应该,其实靳成言讲的也没有那么错,为什么要低头向她道歉呢?
她纠结着,组织着措辞,还没开口,小陈突然道:“到了!”
时间来不及,一行人匆匆下车,赶往场地。
还好时间卡的紧,靳成言有惊无险进了场地,还有几个企业家甚至迟到了进场。辛舟看见媒体区的记者们长枪短炮,一齐往那边聚。
这一天的时间简直像是被按了加速键。
等靳成言上台发言,小陈才发现发言稿忘在了桌上,急的要回去找。还好前者已经看过了好几遍,记下来背的很快。
辛舟就站在台下的上场区,等靳成言讲完就要上台。她抬起头来,看男人用温柔平和的语气演讲。
他的语调随着辛舟认识的他的时间增长而逐渐变得很正常,很不像一开始那样奇怪,显得从容而优雅。
看来辛舟应该给他改备注了。
想到这里,女人悄不做声的拿出了手机,昨天晚上死机之后她就没去管,一直没开机。现在开机,手机也缓慢挣扎了好一会才亮屏。
辛贵元的消息又跳进来。他又要一万。
辛舟的脸色一下子转白。
不合时宜的,她想到靳成言的话,辛贵元真的在故意找她要钱吗?辛舟抬头看向周围,似乎没有人察觉到她的不自然。
现在还在工作。
不能耽误正常的工作。
女人僵着手指,将手机又塞回自己的口袋里。
靳成言的讲话用了四分钟,一结束,掌声如雷。这对于经常出席活动的男人来说司空见惯,他有心转头去看辛舟的反应,一回头,只看到辛舟苍白的一张脸。怎么了?
靳成言想到唯一的可能。
主持人上台,有关于和媒体的对答时间。等靳成言答完媒体问题,再回头去找辛舟——她不见了。
靳成言下了场地,小陈站在一边,把水递给他,又道:“新闻周想要和您约一个专刊,您看有没有时间?”
“辛舟呢?”
上场区那边的负责人快步往靳成言身边靠拢,问后者怎么办,男人沉声道:“我去替她领。”
早就有风闻传言林氏集团的二代接班人林安娜和天使投资人靳成言有姻亲关系,他上台,媒体少不得嗅闻风声,大肆笔墨。
可靳成言顾不上,他将手机抛给小陈,“用我的手机打。”
男人大步上台,从主持人手中接过奖杯,目光投到小陈身上,后者举着他的手机,面色发苦的摇头。
打不通?为什么?
男人忽而心一跳,想起昨夜争吵的开端。
辛舟的手机坏了。
很明显弟弟根本没在意过辛舟的死活索要金钱弟弟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