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前些天李木在群里发起的探讨。当时大家得出什么结论来着?哦,对!周沉和沈颐乔神仙眷侣,天作之合。什么前男友不前男友的,他们恩爱如此,有什么好操心的?袁飞将结论夸大其词说了一遍,末了,忍不住劝慰:“沉哥,你这就是杞人忧天了。不知何时,周沉敲击的手指不动了。他松开手,肩线平直地靠进沙发,因为头颈低垂,袁飞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周沉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自额前散了几缕,那副精英相平白多了点破碎感。袁飞想,这些都是他想象力太过泛滥。周沉那样的人固若金汤,他的字典里才不会有破碎二字。...
大忙人周沉送完沈颐乔复返,袁飞表示很惊奇。
他赶走办公室其他人,二郎腿翘上桌沿:“下午怎么有空陪我?”
周沉并不会因为私下而放松自己。
他向来严于律己,此刻姿态端方地坐在沙发上,薄薄的眼皮半阖,似乎在闭目养神。听到袁飞说话,他也只是抬起下巴,后颈靠在枕靠上,以向后弯折的姿态望着天花板一隅。
“司机去送她了。”
“你也不止一个司机。”袁飞说。
当然不止,只是比起回公司,周沉难得想找个朋友待一会儿。
他和袁飞从小相识,小时他是袁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袁飞呢,在他眼里是直白的代表。任别人在面前虚与委蛇,袁飞能当着他的面撇撇嘴,说一句“你可太装了”。
烦着烦着两人居然成为好友。
袁飞一改从前:“我现在知道和你交朋友的好处了。我想上哪,只要和家里说一声跟周沉出去,谁都不会拦着。”
“利用我?”周沉问。
袁飞勾过他的肩:“哥,我光明正大的。”
动机单纯的人不惹人讨厌。
周沉和他这么多年一直保持好友关系,工作上有联系,闲暇时凑在一起打打牌,讲讲圈里的见闻。比起李木,袁飞最大的优点是没那么聒噪,也不漏风。
周沉不愿意说话的时候,他同样能安静不开口。
即便话题卡在那,也不会想方设法往下接。
周沉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手边一杯咖啡却急速见了底。袁飞没说话,叫秘书又送了一杯进来,继续滑动鼠标看项目书。
四十几页的项目书快要见底,周沉终于起身。
他右手搭在后颈上活动了一下,肩膀后压,即便一个舒展的姿势都被他做得矜贵异常。
袁飞关上页面,问:“休息好了?”
“嗯,走了。”
“合着上我这睡午觉来的啊?”袁飞揶揄,“还喝了我两杯牙买加蓝山。”
周沉侧目:“回头赔你?”
“我哪有这么斤斤计较。”
他说着起身相送。
两人穿过走廊,袁飞一身休闲装,周沉手里则拎着件西装外套,看起来各有各的松弛。
直到迈入电梯间,袁飞才问:“微澳这两天很忙?”
“哪天不忙?”周沉不答反问。
“也是。”袁飞笑笑,“哥,压力试着放一放。你这人就是太紧绷,不会享受生活。”
周沉像是会错了意。
“你也觉得我这个人很乏味?”
“也?”
袁飞心惊,谁这么大胆?
周沉矜持自省:“是我对自己的个人评价。”
“……哦。”
空气静了数秒,袁飞说:“还好,作为朋友来说我觉得还好。人各有性格,我觉得哥你偏稳重,稳重有稳重的好。”
“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车轱辘话了?”
“主要你今天……”袁飞顿了顿,“沉哥,你有点反常。”
电梯抵达楼层。
因为那一句“反常”,两人都没进电梯。电梯门在提醒音中打开,又关闭,锃亮如镜的金属倒映出周沉蹙起的眉。
他没动,侧头一瞬不瞬地看着袁飞。
袁飞摸摸鼻子,又挠挠头:“我……说错了?”
周沉提起西装,转身顺着来时的路往办公室走。
袁飞莫名,快步跟了上去。
重新回到办公室,周沉依然坐在那张宽大的单人沙发上。他身形往前微倾,西装扔到了一边,两条手臂的手肘都支在膝盖上,指尖相握,好整以暇地抬头看袁飞。
“说说,我哪里反常了?”
“?”
这不反常吗?
袁飞在心里好一顿吐槽,面上却维持住了镇定。
“我懂,最近公司事多,到了上新系统的关键期,我们是朋友嘛,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哥你当然可以跟我说。压力别搞那么大,多丢给李木那小子,反正他闲得慌就会出去闯祸,要还有别的——”
“和公司无关。”周沉打断。
袁飞怔愣,啊?和公司没关系?
反常超级加倍。
他静心想了会儿,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一个普通人,烦心事多半和钱有关。但在周沉这,首先排除这个选项。
和钱无关,那么就是人际关系?
亲情?友情?爱情?
亲情?没听说周家有什么异动。
友情?最近谁都没惹他。
那——
袁飞问:“你刚和嫂子吵架了?”
“没有。”
他摸不着头脑:“那是……”
周沉交握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击自己手背,从容的语速里渗透出并不从容的心:“向知南现在人在哪?”
袁飞恍然大悟,原来是这茬。
他想起前些天李木在群里发起的探讨。
当时大家得出什么结论来着?
哦,对!周沉和沈颐乔神仙眷侣,天作之合。什么前男友不前男友的,他们恩爱如此,有什么好操心的?
袁飞将结论夸大其词说了一遍,末了,忍不住劝慰:“沉哥,你这就是杞人忧天了。”
不知何时,周沉敲击的手指不动了。
他松开手,肩线平直地靠进沙发,因为头颈低垂,袁飞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周沉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自额前散了几缕,那副精英相平白多了点破碎感。
袁飞想,这些都是他想象力太过泛滥。
周沉那样的人固若金汤,他的字典里才不会有破碎二字。
“哥,向知南构不成威胁。”
是吗?
周沉垂眸,视线落在左手无名指上。
如果向知南构不成威胁,当初他就不会成为他和沈颐乔结婚的催化剂。与袁飞说的恰恰相反,向知南这三个字,在沈颐乔心里很重要,非常重要,重要到她可以为此决定人生中最重大的婚姻。
周沉想起那天,静谧的书房。
沈颐乔坐在书桌那头,双手局促地搭在膝盖上,神情却时时恍惚,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开小差去想别处。
周沉替她沏了茶。
莲心煮得透烂,百合洋甘菊明目安神。
沈颐乔低头啜饮一口。
“想好了吗?”说这句话时,周沉话语里有难以捕捉的颤意。
沈颐乔低声说:“想好了。”
她为一件大事而来,眼皮紧张地轻颤,却还是道:“周先生,我答应你说的。我想试试,和你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