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听筒那边一阵静默后,廖荀忽然问道:“......苏芮舒,想不想看日出?”“现在吗?”“嗯,我去接你,我们去海边露营,等日出吧。”廖荀带苏芮舒来了车程一个多小时外的,一片寂静沙滩。他们打着手电筒,对着说明书研究帐篷怎么搭。“廖荀,你既然不会搭帐篷,买它干嘛!”“那不是以备不时之需嘛!万一哪天突发奇想去露营,不就省事了。”“你怎么那么喜欢有备无患?你生活里有多少意外呀...”“托苏小
苏芮舒一个人漫步在傍晚夕阳的余晖中。
走到家楼下公园的时候,她看见几个放学后凑在一起玩游戏的孩子,跟昨天跳楼的向阳差不多大,三个男生,两个女生。
其中四个人站在白粉笔画的横线后,另外一个男生背对他们站在远处。
“ 老狼老狼,几点啦?”
“ 三点啦。”
“ 老狼老狼...”
苏芮舒合上双眼,此时世界虽然是黑暗的,仍能察觉到光铺在眼前。她顺着光来的方向去感受,温暖的,明亮的。
当人闭上眼睛的时候,其他的感官就会被放大。
苏芮舒闻到了大树呼出的氧气,闻到了楼上炒菜的香味。她又听见了,听见了轻柔湿润的晚风抚过脸颊,听见了孩童清脆响亮的笑声。
缓缓睁开,一个橘红色的,美丽的世界就在眼前。
苏芮舒又失眠了。她躺在阳台上凝望夜空,回忆了很多事情。
昨天吃完饭,她和何雪母女俩在路边走了走。
何雪问到她跟廖荀的进展如何,苏芮舒认为,毕竟她和廖荀十年没有来往,还是想慢慢来,再互相多了解一下。
何雪自然不会干涉他们的感情,只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了她一句:芮舒,不要总是试图去分析爱情。
爱都藏在一点一滴的缝隙里,需要你用心去感受,如果你一直站在原地观望,你们的心就永远无法靠近。
为什么非要等到拥有了爱人的能力再去爱呢?只有主动去做,踏出那一步,事情才有可能出现转机...爱人的能力不是等出来的,是练出来的。
今晚的云层很薄,星星点点的,莱江没有河丰的星星多,但在这种情况下,那几颗零碎的星星就显得更加明亮。
苏芮舒一个人躺了好久好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坐起来给廖荀打电话。
对面也很快就接起来了:
“ 怎么了朋友?这么晚不睡觉...想我了?” 廖荀开玩笑道。
然而这边小姑娘的眼泪已经吧嗒吧嗒掉个不停了,她带着哭腔说:“ 想你了。”
电话听筒那边一阵静默后,廖荀忽然问道:
“ ......苏芮舒,想不想看日出?”
“ 现在吗?”
“ 嗯,我去接你,我们去海边露营,等日出吧。”
廖荀带苏芮舒来了车程一个多小时外的,一片寂静沙滩。
他们打着手电筒,对着说明书研究帐篷怎么搭。
“ 廖荀,你既然不会搭帐篷,买它干嘛!”
“ 那不是以备不时之需嘛!万一哪天突发奇想去露营,不就省事了。”
“ 你怎么那么喜欢有备无患?你生活里有多少意外呀...”
“ 托苏小姐的福,我生活里最大的意外就是您了!”
“ ......”
俩人研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帐篷和气垫床整起来了。
万事俱备两个人却也安静了,就是并肩坐在帐篷里,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两个人。
夜晚的海并不美,反而有些阴森,恐怖,好像能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月光穿透云雾,为漆黑的海面镀上一层荧光,海浪翻腾拍打,涌起又消失。
过了很长时间,苏芮舒开口了:“ 廖荀,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关于十年前,关于...廖莹。”浪花呼啸,将她的尾音吞噬。
廖莹出事的那天,是高二放假,大家都从学校宿舍回家了。廖荀是高三,再加上临近高考了,学校放假的频率比高一高二低不少。
那天晚上,杨施不在家,廖荀不在家,只有廖莹自己。
廖图南喝多了,竟然想对廖莹,自己的亲生女儿做那种事。
他像一个被黑影包裹住的庞大怪物,摇摇晃晃地朝廖莹走过去,嘴里呼出令人作呕的烟酒气。
可悲的是,这不是第一次。
廖图南的每一步踏在地面上,都像在发出沉重的喘息,每一步都踩在廖莹心上,她只想尖叫,怒吼,撕扯,但身体却像僵住了。
直到廖图南的手摸上去,她才像触电般,瞬间弹了起来。
廖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神智不清的廖图南推倒在地,抓起手机疯了一样向外奔跑。路上她一边哭,一边给苏芮舒打电话,请求能不能去她家睡一晚。
苏芮舒知道廖莹曾经的经历。
她说,廖图南并没有真的把她怎么样,上一次也是喝多了,不过只是有所表现但很隐晦。
她说,她没法告诉杨施,她的父母感情很好,她不想破坏幸福美满的家庭关系。
她说,她没法告诉廖荀,哥哥对父亲有滤镜,她不想打碎哥哥美好的期待幻想。
可她害怕,实在忍不住了只能告诉自己最好的朋友,并请求苏芮舒,不要说出来。
她说,我爸爸喝完酒只是一时糊涂,而且也没真的做什么,我会把那些都忘了的。
海浪翻腾得更厉害了,苏芮舒悲愤道:“ 莹莹那么善良,那么美好,却死得那么惨!那个不配为人的混蛋父亲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界上?!老天有眼啊!他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她泪水如泉般涌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海风有沙砾和咸湿的气息,打在脸上生硬火辣,廖荀脑子里嗡嗡作响,早已浑身冰冷,动弹不得。
苏芮舒转过身面对他:“ 莹莹是在跑去我家的路上出的车祸,你让我怎么说出这一切?难道要我在殡仪馆,看到你妈和你悲痛的样子时,残忍无情地控诉你父亲禽兽不如的罪行吗?难道要我说,莹莹的死不是意外,罪魁祸首就是你们面前的这个虚伪男人吗?”
原来人在悲伤至极的时候,眼泪真的可以四行一齐滚落。
“ 就算我说了有用吗?!这一切都死无对证了,廖图南不会承认的!当时我也就 17 岁,事情发生后我整个脑子都是懵的!我心里想的是,既然逝者已逝了...生者,就尽可能维护她完好的形象吧...莹莹以后永远都会是纯洁的,不会再受到玷污了。”
廖荀红着眼睛,声泪俱下:“ 莹莹本来就是纯洁的!” 他喉咙眼里发出的声音嘶哑,愤怒,在控诉上天的不公,在为妹妹鸣冤。
什么叫以后永远都是?她本来就是。
苏芮舒已经哭到没力气了,声音空荡,像是漂浮在夜里的幽灵:“ 她本就是,但这种事情从被人知道的那一刻开始,哪怕你是无罪的,也再也不是无瑕的了...大家表面不会说什么,私下总有人会带着偏见看你...所以这个秘密,在廖莹死的那天,也跟着她一起死了。”
“ 这就是你十年前拒绝我的理由?你为什么当年不告诉我呢!” 廖荀掰过苏芮舒的脸,让她正视自己。
她凝望他悲伤的眼睛,无奈道:“ 有必要吗?那时候,我们注定是不会有结果的。我说出真相,只会让你更加痛苦,毁了你本可以继续的美好生活!你会责怪自己,身为哥哥,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妹妹?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父亲恶心的想法?”
“ 可就算你不说,从廖莹死的那一天起,我也不可能真的再拥有美好生活了...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回想起这些年,廖荀的一颗心已经四分五裂了。
苏芮舒捧起廖荀的脸,抚摸他冷峻又柔和的轮廓,“ 我懂,那时候,你也只有 18 岁呀...你那么爱莹莹,如果知道真相该有多心疼...我不舍得再伤害你一次...”
被时间修复结痂的伤口,再掀开,鲜血还是会瞬间喷溅出来。
廖荀的眼前浮现出廖莹那张灿烂可爱的笑脸,还有一对小酒窝,跟自己的一样...原来他强迫自己垒砌的坚硬城墙,其实也根本是经不起再次击打的,徒有其表罢了。
苏芮舒见他失魂落魄地坐在沙滩上,心痛到滴血。老天爷,你有眼无珠啊!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让他们遭受这样的苦难呢...
关于过去,他作为廖莹的哥哥有权利知道,该交代给他的事情,她都说完了。
莹莹,这个秘密我还是说出口了,你会原谅我的吧......
苏芮舒走到廖荀身边,蹲下来说道:“ 在我面前,你不必做一个坚强到独当一面的人,你可以把你的脆弱展现给我。外人不心疼你,我心疼。”
廖荀看见苏芮舒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那意思像是在说:从此,我的肩膀借给你依靠。
在他们重逢后的那个晚上,地下车库里,苏芮舒曾对他说:“ 坚强过了头叫逞强,外人不会心疼你,你只有自己心疼自己。”
如今他在这世间,又多了一个心疼自己的人。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他们静静坐在沙滩边平复着情绪,等待着日出。
可算是把埋在心里的刺拔出来了,苏芮舒感觉自己的内心好久没有这么轻快敞亮了。这层封闭压抑了十年的坚硬外壳,终于被她亲手打碎了。
苏芮舒又想起高中的时候,班主任曾在一节课上教育他们,“ 鸡蛋从外打破是食物,从内打破是生命。”
没错,她重生了,今后可以拥抱一个崭新的世界了。明明应该是件令人兴奋激动的事,然而此时此刻,她望着不再那么漆黑的远方,无声的泪却流个不停。
像是要把前二十七年憋回去的一口气流出来。
一个家庭,父母长辈的品行至关重要。教育就是言传身教,父母是榜样。所以父母才是家族兴旺发达的根源。廖荀和廖莹,那么好的孩子,却拥有一个如此禽兽恶心的父亲,最后也因为这个父亲,导致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父母长辈有德,子孙后代才有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