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着痕迹用指背抬了下瓶身,“好了。”这声轻浅的提醒,在两家长辈关于节目的话题热络聊谈里,并不显著。谢义柔穿着雪白针织毛衫,立在那,廓形的羊毛衣料贴着骨骼静垂着,直到他一声不吭收回手,荡动了一下。她是最后一个斟完的,盖回瓶盖时,“啪嗒”一声,盖子在他那脱了手。她没当回事,并不把目光分与他,以免惹人怀疑,续听着桌上聊的那档子节目、谢义柔出专辑的事,一边扶筷,欲夹块粽子来尝。忽然,左手背一阵
本地电视台一档热门综艺录制现场, 台下各大摄影机器架着。
主持在串词,随即介绍起谢义柔继EP发行后的第一张专辑。
这档棚综每周邀的都是些热门艺人,这期, 显然以谢义柔为主,他出道半年多, 歌曲知名度愈传愈广, 一连各类综艺邀约无数。
付金河倒想都应下来,毕竟热门综艺吸粉, 只是那位祖宗不高兴参加综艺,跟一些不认识的人说笑、做游戏, 加上不知怎的,他周末的时间一定得空出来, 连去棚里录歌,也不挑周末, 挑些没课的空档。
好在这档棚综, 是周五录制, 付金河拿宣传专辑劝他,好说歹说, 他总算答应来参加。
“谢义柔将为我们带来专辑同名主打歌《Flowers》,掌声欢迎!”主持人介绍完毕, 录制暂告一段落, 场工开始紧锣密鼓上台布置舞美,按照和音乐公司的沟通设计,搬来逼真的花树、葱茏植被、台阶……
“付哥,谢老师去哪儿了?休息室不见人。”节目组一个负责催场的统筹弯腰凑过来台下前排, 低问坐在其中旁观录制的付金河。
“在休息室讷,大钧没陪着吗?”大钧全名吕钧, 是公司给谢义柔配的私人助理,出通告时都会随行,平时则看谢义柔安排。
“大钧去楼下取咖啡了,”统筹原本要提醒谢义柔来后台候场的,等舞美布置好便该上台录制,只是敲了休息室门,里边空无一人,这才急来找付金河询问,“付哥帮忙联系一下谢老师吧。”
付金河也坐不住了,担心那祖宗又给他撂挑子,起身离了观众席,到楼里去找,一边打对方电话。
只是那电话一直占线,拿下手机,撞上正推着车,去给后期剪辑们分发咖啡甜品的吕钧。
他叫住对方:“大钧,人呢?”
“我出门还在休息室坐着的。”这些下午茶是谢义柔私人掏腰包,让他给全组订的。
吕钧当初应聘谢义柔的助理,还多了一道高层面试,听说那人是谢义柔的哥哥,公司大股东。
他估摸着这位公子哥会很难伺候,谁知他除了话少、不怎么搭理生人,出手十分大方,兴许是家里富养出来的习惯,到哪都会顺便与人交个好。
譬如这些下午茶,他在哪出通告,哪里的工作人员便能收到他买单的吃食或礼物,巴掌大的一小袋莱德拉巧克力,便三四百块了,订上数百袋,再配上咖啡或茶,吩咐他分发下去,因此他本人虽然鲜少当面交际,名声倒是很好。
吕钧更是愿意跑腿,这少爷每次把无限额的卡给他去买单,叫他也给自己买点什么犒劳的,至于是吃还是穿戴,他肯定是不管的,吕钧便给自己刷个普拉达钱夹、新款折叠屏手机什么的,很是有干劲。
每递一份,都不忘真诚推荐自家艺人:“这是新人歌手谢义柔给大家准备的下午茶,请多多关照。”
这会儿听说人不见了,也暂顾不上发下午茶了,先和付金河去找人,录制要紧。
而此时,楼梯间,空静幽长里,愈发显出道清晰的声。
“萧萧,明天周末。”
“我们在西珑湾见……”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将他打断,语气明显黯落下来。
“说好忙过了清明。”
缄默后,喉咙像是堵得沙哑。
“你已经两个月没有去过……”
“嗯,”声音又呼出口颤闷闷的气,仿佛强撑交流,“我知道了,你忙吧。”
随即电话应是那边断了,垂落的手机屏微亮,楼道阒静无比。
这厢,各处包括保姆车里找寻无果的付金河,正要去调监控,远远一道气质皎然贵气的身影,朝摄影棚这边来,可不正是谢义柔。
“祖宗你躲哪儿去了?就还剩最后首歌,录完就结束了,可别给我撂挑子啊。”
身影擦肩而过,付金河听他淡“嗯”一声,似是无异,也没工夫刨根问底,他现身了就好。
可是,录制时。
“卡!”导演传出指令,“义柔,咱们按彩排的走,副歌下台阶,一号机位会切你近景,再给大全景哈。”
说罢示意一号机摄影师举了下手臂给谢义柔扫见。
付金河顺眼过去,谢义柔此时还站在阶沿上,没下来定点,而舞台中央的聚光灯已经打在特定位置了,二者没配合好,便知他心不在焉。
回想起来,近两个月,谢义柔虽照常进行各种歌曲录制,但精神不济,寡欢的状态令他连唱歌也无法专注。
从前他一旦唱歌,是十分投入的,情绪深陷在词意曲调里,譬如半决赛唱的《遗失物》,清唱着,台下观众跟他一起落泪;再有总决赛唱的那首《升温》,一开腔,仿佛重回热恋的蜜意。
可现在,明显心里压着石头,分散了他所有精力,总是走神儿,是以付金河总担心这祖宗何时会撂挑子。
导演眼神宽慰,“没事再来一遍!各部门准备!”
好在第二遍顺利完成。
*
而另一边,挂断电话的洪叶萧继续开车,在去往异地出差的路上,无暇其他。
尽管觉得谢义柔近来十分主动,每逢周末便电话邀她去西珑湾,但她过了清明,行程仍是满的,没兴致过去。
分手后,性更像释放情绪的一种方式,其余时候,则少了些水到渠成。
除了清明那次,陵园细雨昏沉的氛围、旧日深刻的回忆、忙碌的工作……谢义柔递上来的那颗花生酥,像是触碰到了她内心深处的思念,回含住了他的唇瓣,激烈吻着,把他压在桌案那刻,是真的想干/他,他也配合抬了一下,令她轻易将其裤子半褪,只是,被那份掉地的文件打断,她冷静下来,想起自己还有正事亟待处理,便走了。
直到端午那天,洪叶萧腾出时间,傍晌回灯笼街过节。
径直去的隔壁院,两家并一处过节。
隔着半院夕阳的距离,谢义柔立在厅门口,远远望她。
余晖下,细肤柔透反光,一汪眼波却幽不见底,一动不动死盯着她。
从清明到端午,近一个月未见,洪叶萧心道不妙。
眼前章梅清笑眯眯伸手来迎,她望了眼远处的人,担心他要露出点破绽。
随章梅清迈上台阶,经他身侧进门时,她特地先招呼了一句,如同小时邻家朋友见面,喊的小名“柔柔”。
视线在他的深黯里划过一眼,好在,他应的是“萧萧姐姐”,她也便自然应过。
进到里边儿,赖英妹正在聊接下来的环球旅程路线。老太太自年后那场脑梗,将养数月,已经恢复气色,讲话也流畅多了,偶尔会卡壳一下,并不影响日常,家里有阿姨照看足已,她也就将中断的环球之旅重新提上了日子,盘算着端午过完便走。
谢石君一身休闲居家服,正倚在沙发旁,手里半杯茶,给她提些建议。
见洪叶萧进门,瞥过目光,弯腰给她拾递了杯茶,“人齐了。”
这便能开饭了,还是老样子,谢义柔负责斟酒。
赖英妹又打趣他:“咱家也出个大明星了,前两天我还和你洪叔叔看你的节目呢。”
只是谢义柔没接茬儿,在众人宠溺的目光里,低头淡淡陪笑了一声。
洪叶萧的角度,稍抬头,能发现他牵唇笑得十分勉强。
他此时正站她左手旁,给她杯中倒酒。
只是,眼看酒水要溢出杯沿,他也毫无停的趋势。
她不着痕迹用指背抬了下瓶身,“好了。”
这声轻浅的提醒,在两家长辈关于节目的话题热络聊谈里,并不显著。
谢义柔穿着雪白针织毛衫,立在那,廓形的羊毛衣料贴着骨骼静垂着,直到他一声不吭收回手,荡动了一下。
她是最后一个斟完的,盖回瓶盖时,“啪嗒”一声,盖子在他那脱了手。
她没当回事,并不把目光分与他,以免惹人怀疑,续听着桌上聊的那档子节目、谢义柔出专辑的事,一边扶筷,欲夹块粽子来尝。
忽然,左手背一阵濡意,似被什么舔了一下,她险些没扶稳筷子。
撇头便见捡酒瓶盖的谢义柔不知何时半跪在椅旁,歪了头,衔起她食指。
微仰着脸,湿黑幽黯的眸子,深迎着她低瞥的目光,两颊收紧,舌头裹含着,一节,两节……
令她想起从前帮他捏鱼刺他的反应,现下亦是,分明触到喉咙壁,排异反应已经使其颦眉了,却还在继续。
“柔柔,瓶盖找不见就算了,柔柔?”
话完,老爷子一个弯腰俯身的趋势。
洪叶萧立时抽回手,乍离口腔,整节指湿漉漉、凉津津的,搁在腿边,默不作声抿了口酒。
而谢义柔此时也低咳着站了起来,将光秃秃失去瓶盖的酒瓶置在桌沿,就近坐在自己的位置。
“怎么突然咳嗽起来了?”章老太太纳闷。
出了餐厅,由远及近两串急遽的脚步,一前一后,经过穿堂,停在后院的角门旁。
洪叶萧驻步反身。
“你最近怎么了?疯了?”指他一个劲勾引的事。
灰蓝夜色模糊彼此的面容,却凸显彼此深重的呼吸。
谢义柔抱住她,额头面颊在她肩窝轻蹭,
“我受不了了,萧萧。”
“为什么不来西珑湾,为什么连要我也变得不愿意……”
仿佛被无尽搓磨,有了哭腔。
她抬起他的脸,手心触到一片湿热,他却仿佛连对视也经受不住,就着她托脸的手,偏首轻吻了一下指腹,紧接又要启唇含住。
只是洪叶萧手指一掬拢,手臂垂了下来。
显见的,他攒泪的眼角愈发晶莹,却依旧不死心,凑头来亲她,一下一下,从嘴角一点点亲舐着,执着她的手环住自己的腰,一边呢喃她的名字。
前厅里,宴宴谈笑仍在继续,赖英妹提起女儿小时的成绩,如今待人接物、生意应酬上如何面面俱到,又开始得意起来,全桌的话都让她个人抢着讲了,也顾不上注意邓书丽快将她凿穿了的眼色。
偏偏最后老毛病又犯了,左右看看谢家二老,问:“柔柔呢?”
殊不知,一个借口有电话,一个借口去卫生间的人,正在后院角门,吻得愈发激烈,津液啧啧不停。
洪叶萧不知何时将他抵着门框,回应起来的,只是此时越吻越有了泄愤的意味。
这愤从何而来,大约是他在桌底下,那种环境下,她却没第一时间将手抽回,弄他,脑海竟不合时宜闪过这个念头。
彼此唇瓣变形,热息深缠,她最后咬了他一口,令他吃痛地唔出声。
“就那么想?”她喘道。话毕,指梢瘦节已经有了被皮筋绕圈的缠束感。
谢义柔眉梁一拧,低“嗯”了声,却依旧偏首吻过来。
院内另侧的餐厅。
谢石君近日公务繁忙,连轴转数日,如今陪聊起来难免些许困倦,便欠身离席,预备在后院抽支烟醒神。
经过穿堂,烟盒里磕了支烟衔住,打火机簇亮。
伴随一声“咔嚓”,以及前方昏黑中隐约模糊的。
“萧萧……”
“啊啊……”
那簇火苗停在脸前,映亮微凝的面色。
片刻反应过来,一下合盖熄灭火苗,扯下未燃的烟,返身大步回了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