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和官府要查的方向是一样的。带走小小姐的就是梅姨,小小姐在哪里,梅姨至少曾经出现在那里。有黑影在朝她靠近,小七妹睡得摊手摊脚,假装不知道,直到林武推了推她,喊:“小老七。”一个包袱被塞进她手里。 到秀州华亭县的时候已近黄昏,整整三个时辰,小七妹差点在马背上被颠散架。 到最后,她是被林武拎下来的。 周府的老宅在华亭县极为有名,小七妹在路边随便拉个农户一问便知。 “小伢儿,哪哈?伊拉
到秀州华亭县的时候已近黄昏,整整三个时辰,小七妹差点在马背上被颠散架。
到最后,她是被林武拎下来的。
周府的老宅在华亭县极为有名,小七妹在路边随便拉个农户一问便知。
“小伢儿,哪哈?伊拉周家老底嗯在吖边,内撒拧,行到门早啦,好切哩,脚馒头走伤哪哈办?哦,就涩嘎……”
瞧着小七妹连连点头叽里咕噜地回话,陈南山挖了挖耳朵:“我也算走过南闯过北,各地方言也算略有所闻,这……难道真不是鸟语?”
等小七妹回来,他拉着小七妹的道袍袖子问:“这位大爷说什么?”
小七妹:“他说,周家很远,走到明早脚脖子走断也走不完。”
“呃,你偷工减料了吧,那大爷叽里咕噜说了一盏茶的功夫,你这才几个字……”
“说明我有用,这赏银花得值吧,”小七妹笑眯眯的邀功,“大人,下次有活还找我吧,我人小活好又可爱。”
林武在李昱白身后又翻了个白眼,打断了她的话:“来,大家换装进城,小老七,你来扮个书童。”
……
周老爷除了是钱塘县首富,也是秀州首富。
隔着梅花湖,遥望对面的周家老宅,可以说是雕廊画柱,亭台轩榭,高墙深宅,占地面积极广。
东面是周老爷的老宅,之后是周老爷的新屋,毗邻周氏祠堂,祠堂北面还有两个村子,分别住着旁系三代的族人,包括族长。
园林的外面,显然是周家的祭田,有牛羊在田边或坐或行,一派悠闲的田园风光。
边走边看,一行四人悠哉悠哉的靠近了老宅。
一只老狗好奇的靠近他们,又即刻离得远远的跑开了。
老宅前临梅花湖,后靠梅花山,湖里远远的还能看到个造型奇特的湖心亭,凉风从湖面拂来,微凉而清爽。
换了装的小七妹蹲在湖边:“哇,陈大哥,你看,这湖里的鱼好美呀。”
“什么鱼能用美来形容,不好好读书真可怕,”陈南山鄙夷的弯腰去看,“呃,是……挺美的,姿态优美,轻灵飘逸。”
一群柳叶形的白鱼悠闲自在的从眼前游过,在春水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陈大哥,您在说什么?”小七妹扶着头顶的濮头,“我是说鱼好肥美。”
陈南山一脸无奈:“这是白水鱼,清蒸白灼都可以,吃起来确实不错。”
小七妹咂吧着嘴:“回去的时候,怎么也得给大武带一条尝尝。”
李昱白一直没说话,他也换了装,和陈南山一样穿着圆领交襟襴衫,一副普通富家子弟和朋友游山玩水的模样,只带着个护卫林武和小小书童小老七。
其他的人分成了两路, 一路隐身在他们附近保护,一路去了秀州县衙,查看在山坳中发现的女童尸体。
小七妹和陈南山一路插科打诨地来到了周家临湖的老宅。
围墙下、宅门边,到处堆着修缮用的木头。
宅门口趴着两只昏昏欲睡的看门狗,一见到有人来就站起身,在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闷吼声。
等小七妹上了台阶伸手去扣门铃时,两只狗都靠近她,在她脚边打转。
“乖啦,我就是来你主人家串个门,”小七妹摸了摸狗头。
门很快就开了,出来个老伯,不过交谈了几句,又很快关上了。
“少爷,老伯说让我们往前走走,南边那两个村子有可以投宿的地方。”
南边那两个村子,就是周氏旁系三代聚居的地方。
也是方圆十里最有烟火气的地方,同样也堆着些修缮用具。
大坪的角落里有好多条长板凳,孩童们就端着碗坐在板凳上吃晚饭,还有穿着短打的汉子就躺在板凳上睡觉。
院子里有不少狗在孩童身边转悠,偶尔有扔到地上的碎菜残羹,就好几只狗一起围上去抢食。
“侬乙做塞拉?有眼啥个事体啊?夜拉快组撒?”
有阿婆迎了过来,小七妹和她叽里咕噜说了几句,阿婆就冲李昱白蹲了个礼:“唔没啥好招待个,侬吃笔茶,辰光勿早,再坐一歇好赖。”
小老七弯腰回了个礼:“唔老勿好意思个,乃弄得侬今朝吃力煞。”
阿婆笑着连连摇手:“勿搭界个。”
说完就领着小七妹往里走,陈南山低声问:“她说什么?”
“阿婆说,天不早了,喝杯茶就歇吧。”
说完蹦蹦跳跳地跟在阿婆身后。
她很快就跟阿婆家的孩子打成了一片,并从小孩的嘴里了解到些村里的情景。
“阿婆家的孙子叫小坤,六岁,已经开蒙了,就在周家私塾里念书,这两个村子的男孩只要到六岁,就都可以去私塾念书,不收束脩。”
“周老爷在这里的名声极好,修祠堂的钱都是他出的,现在族里的祭田也是他出钱买的,但收成都是村里共有的,他分文不收。”
“周家到处都在整修,时间和族长说的一样,也没请外面的人,都是村里的人在干,工钱比外面还给得高,所以大伙很积极。”
“周家的祖坟就在后面的梅花山上,至于小小姐,听说只有像族长这样的长辈曾经见过,但小小姐出生不久,少夫人派人给村里发了福钱。”
“对了,小坤说,村子里的人今日才知道湖里有个死人,不过他没看见,已经送到衙门去了。”
暮色沉沉,远处的梅花山像卧在天地间的一头野牛。
小七妹想,周老夫人要将自己嫡亲的曾孙女送到这里来,用祭祖或者探亲的借口,以她在内宅一言堂的地位,少夫人会不同意吗?
为何要借助拍花门,又为何非要弄活人造畜这么麻烦又残忍的事呢?
她在被提审前一心求死,究竟是要保护什么秘密?
更漏将残时,窗棱外有轻微的响声。
睡在外间的小七妹顿时醒了,却一动不动。
很快有吱呀一声轻响,林武将人放了进来。
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听不太清楚,但能听到屋子、隔间、修整这些字眼,想必是已经去夜探过周家临湖的老宅和新屋了。
贵人就是好,做事不用自己动手,但也就是这点不好,小七妹宁愿自己动手,像这样听得迷迷糊糊地,抓耳挠腮的难受。
但她和官府要查的方向是一样的。
带走小小姐的就是梅姨,小小姐在哪里,梅姨至少曾经出现在那里。
有黑影在朝她靠近,小七妹睡得摊手摊脚,假装不知道,直到林武推了推她,喊:“小老七。”
一个包袱被塞进她手里。
她层层打开后,赫然是个白骨头颅。
“没有灯,能捏么?”林武问。
“难度不是一般大,”她压低声音,“得加大钱。”
……
头围只有一尺三,是个小孩子。
下颌角直中带曲,是个已经长好了大牙的小孩子。
耳后的小孔塌陷得比较明显,那么这个小孩子的耳朵显然比较大而靠后,也许有个大耳垂……
但这么小的头骨不能分辨男女,是不是真正的周府小小姐,小七妹不敢肯定。
就像村里最小的幺妹,死的时候才刚两岁。
她的头骨就是这样小小的一个,被不知道什么动物从凹谷里拖了出来,自己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这个头骨的主人是怎么死的?”小七妹问林武。
“仵作说,是被掐死的。”
“死了几天?”
“仵作说,尸体还部分存在尸僵,耳、口、鼻处可见细小蛆虫,推测是在三四日左右。”
“她戴的镯子,和小小姐的对上了吗?”
“对上了。”
芸芸生物遂,两两太阶平,这是少夫人定做的带长命锁的银手镯。
尽管手镯对上了,但这头骨并不是周府小小姐。
小老七趁黑捏的人头,和少夫人给小小姐的画像对不上。
有人在制造小小姐被拍花子杀死的假象。
而夜探周家的王汉说,除了两个地方没法进去,其他角角落落他都探查过了,没有异常。
一个是老宅里的地窖,一个是周氏祠堂里的家庙。
……
村里的清晨十分热闹,一只公鸡开始打鸣后,一村的公鸡都跟着打鸣,此起彼伏,彼伏此起,让人好烦。
“叫花鸡、烤鸡、烧鸡、花雕鸡、麻油鸡、荷叶鸡……总有一天要吃光你们。”
小老七顶着个鸡窝头起来,拳头拽得铁紧,气不打一处来。
哞……
牛也开始叫了。
“阿婆,”她风风火火地拉开门冲了出去,“家里还有什么没放出门的家禽家畜么?我来帮你放。”
“雷好早,切饭啦。”阿婆在厨房里探出了头。
叉着腰牛气冲天的小书童:“做塞拉切饭,唔好困告……”
两人一番鸟语,陈南山翻身坐起,从门缝里看向外面沐浴在晨曦中生气勃勃的人。
“这孩子真虎,一天天的怎么这么有活力。”
“因为她在替死了的人好好活着。”
陈南山回头,在这个衣着发髻一丝不乱的人脸上,看到了难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