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伯文却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周老夫人在下官要提审她之前,曾经试图碰墙自杀,这与李嬷嬷说的十分矛盾。”“试问一个想借自己曾孙女命,来让自己活得更久的人,怎么可能舍得自己杀死自己?”李昱白翻卷宗的手停了下来:“看来,叶大人还得多温习《宋刑统》新法。” …… 客栈,天字一号房。 李昱白穿着便服,挽着袖子正在耐心磨墨。 “王汉让人悄悄的守在周家祖宅,看能不能守到假田大力,如果有其他消息,便会马上飞鸽传书回来的。” 李昱白开始写字,澄心
……
客栈,天字一号房。
李昱白穿着便服,挽着袖子正在耐心磨墨。
“王汉让人悄悄的守在周家祖宅,看能不能守到假田大力,如果有其他消息,便会马上飞鸽传书回来的。”
李昱白开始写字,澄心堂的纸张上出现了一个个俊逸的字体。
“周家族长说,两个月前,周老夫人给他递了封信,让他帮忙修葺族里的老宅,说是自己要归乡颐养天年,这些天并没有什么人带孩子去过。”
“陈大人派人来报,三平道长已经开始医治了,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他们师徒三人出现在周府,应该只是为了赏银,目前也没发现什么可疑。”
李昱白“嗯 ”了一声。
“陈大人还说,君子不涉险地,如果您要亲自去天目山的山神庙,必须等林武带护卫队回来。”
“三平的医治还要多久?效果怎么样?过程中病人痛苦吗?”李昱白显然更关注这个,连问了三个问题。
禀报的人:“属下让人马上去探。”
“嗯,还有,”李昱白提醒道,“白云洞有书生失踪那家,查得怎么样了?”
“叶大人就在客栈外,是不是现在请他进来。”
“嗯。”
叶伯文诚惶诚恐的撩起外袍进了门,恭敬的将卷宗递了过来。
“启禀大人,周老夫人都招了,事实与李嬷嬷说的大致不差。”
“大致不差?那差的是哪里?”李昱白接过卷宗,边翻阅一边问。
“毒杀何婆子和假小小姐这些,老夫人都认了。”
“但她否认自己是为了借命。”
“据她的说法,一个月前,二少爷在和女方合八字时,有大师曾算过,说二少爷成亲前后不能有属虎的亲人在场,恐对新婚夫妻不利。”
“小小姐属虎,又在农历二月出生,属于相冲第一人。”
“但怕直说会影响两位妯娌之间日后的相处,因此才委托何婆子找人将小小姐送回祖宅暂避。”
“至于什么假田大力,周老夫人说那完全是何婆子的姘头找的人,她一概不知。”
“下官上了夹棍,她都咬死了不知道什么山神庙、借命的事。”
李昱白:“哦,那你怎么看?”
“下官觉得,借命的说法太过无羁了,”叶伯文谨慎地说,“不如先去天目山的山神庙查探一番。”
“嗯,这个我来安排,你守好周家,务必让三平道长的医治能顺利进行下去,别让周家生事。”李昱白说,“另外,这两个人,你信主还是仆?”
叶伯文拘了一把汗:“这……下官觉得,周老夫人似乎更可信。”
“哦,这是为何?”李昱白问得很平淡,“说说看。”
叶伯文却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周老夫人在下官要提审她之前,曾经试图碰墙自杀,这与李嬷嬷说的十分矛盾。”
“试问一个想借自己曾孙女命,来让自己活得更久的人,怎么可能舍得自己杀死自己?”
李昱白翻卷宗的手停了下来:“看来,叶大人还得多温习《宋刑统》新法。”
叶伯文开始冒汗了:“请大人指教。”
“主无故杀贱,罚银十倍,徒一年。以周家的财力,周老夫人会为了这点银子和一年的牢狱之灾就去死?”李昱白反问道。
叶伯文迟疑道:“或者,她想死是因为弄丢了曾孙女?”
“叶大人,《宋刑统》第五十一条,凡父母、祖父母故杀子孙,图赖人者,杖七十,徒一年半,她仅仅只是弄丢了曾孙女,能有什么处罚?”
“我领提刑司已有七年,从未见哪个有钱的主子会为了这么点罪就撞墙自杀。”
“是,下官谢大人提点。”叶伯文越发恭敬。
“还有,若周老夫人只想悄悄送曾孙女回老宅,那为何又要另外买个外形身高都相似的小女童,她想干什么?”
想长命百岁,又肯自杀;买了个小丫头,又早就决定不给这丫头留活路……
她将嫡亲的曾孙女送回祖宅,自己又准备借假曾孙女之死启程回去,那祖宅里一定有她非去不可的理由。
“这个周老夫人,心里藏了个大秘密,有趣。”
周家的祖宅,也很有趣,可以去详细查探一番。
等房里只剩李昱白一人,他重新提起笔,专心致志的将字写完,又慢条斯理的收了笔,才坐在桌前,以手支额,神情淡然,唯独眼角有晶莹一点。
摊开的纸张上墨迹未干,字体笔锋锋利,独树一帜。
一片青山一片金,百年人有万年心。
鸿沟未必常为限,倏忽浮云变古今。
踏遍青山山转峨,问山不语奈山何。
若无山下累累冢,料得争山人更多。
他忽然伸手,将纸张团起来。
山下累累冢啊。
“青川,烧了。”
立刻有他的侍卫上来,将这张名贵的澄心堂纸烧了个干净,又默默地退到一旁束手候着。
“三平那里怎么样了?”
……
吱呀一声,厢房的门打开了。
三平和两位大夫一起勾肩搭背地走了出来,三个人前胸后背都是湿哒哒的汗。
“酒酒酒,给我酒……”他像酒瘾发作了一样,“高粱酒米酒甜酒,什么酒都行,快给我喝一口。”
小七妹跟在他们身后,满手是血,左手拎着张鲜血淋漓的猴皮。
大武从褡裢里拎出个巴掌大的小葫芦扔给三平:“师父,就这么多了,省着点喝。”
“哎,这么点哪够,”三平一扬脖子,“滋”的抿了一大口酒,这才像活过来一样。
“成了,用药包敷三天,这多派几个丫头轮流值夜,勤换药包,保持干爽,再喝上几天两位兄台开的药汤,等身上不溃烂流脓,就可以抹上我三七观特制的生肌泥巴膏了。”
“道长的刀法真是神乎其技,”其中一个大夫夸道,“真是让人眼花缭乱,真是世外高人啊,高。”
“还有这位小兄弟,这取皮的法子真是从未见过,”大夫对小七妹伸出大拇指,“开眼了开眼了。”
陈南山问:“她会好成什么样子?以后还会长猴毛么?”
“除了没有头发,其他的地方能好个七成。”三平说,“往好的方面想,是个出家的好苗子,不用再剃头发了。”
“什么时候我们能进去见一见?”
眼见为实啊。
“三天之后吧,”三平说,“这三天除了负责看护的丫头,和我们仨,其他人就免了。”
“那就让叶伯文把这院子守起来,守好了,”陈南山兴致勃勃地说,“小郡王三日后必来。”
小七妹的视线往他一扫,见他一脸严肃,和平时的模样十分不同,不由得心里一跳。
小郡王三日后必来。
为什么?
小郡王相中的是师父的这份手艺?还是说,他有个谁谁谁需要师父的这份手艺?
她笑眯眯的凑过去:“那这三日大人您要去哪里?能带上本随从么?”
陈南山看着她满手的血和手里的猴皮,嫌弃地后退了两步。
“去天目山,还是周家祖宅?”小七妹,“您带上我呗。我人小活好……”
“不要奖赏?”陈南山戏谑道。
“咦,堂堂四品官,怎么能这么市侩?”小七妹笑眯了眼,“得加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