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中三年从来没穿过裙子,好不容易毕业了,就特别想打扮得漂亮一点。也不是要给谁看,就是想从中得到一种满足感。南笙笙比她更夸张,不仅换了裙子,还偷偷化了淡妆。李绵绵等她等了半个小时,因此两人抵达KTV的时候,别的同学都已经到了。 半夜,李延好像做了噩梦,小手小脚四处乱蹬。 李绵绵被一脚踢在大腿上,疼得惊醒过来。 醒了之后就感觉有点儿想上厕所。 她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磨蹭片刻,一骨碌爬起来,替李延掖了掖被子,然后摸黑扶着墙走出卧室。
半夜,李延好像做了噩梦,小手小脚四处乱蹬。
李绵绵被一脚踢在大腿上,疼得惊醒过来。
醒了之后就感觉有点儿想上厕所。
她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磨蹭片刻,一骨碌爬起来,替李延掖了掖被子,然后摸黑扶着墙走出卧室。
客厅灯就在不远处,李绵绵一巴掌拍开,正想去厕所,余光瞟到阳台处好像有个人。
她被吓了一跳,扭头仔细看过去,才发现那是顾晏辞。
他似乎也被突然亮起的客厅惊了惊,正倚着栏杆,旋身朝向她这边。
“……哥哥?”李绵绵在脖子上抓了抓,刚起床的声音有些发哑,“你怎么在这里啊?”
“哥哥睡不着,在外面发发呆。”顾晏辞笑了笑,“你呢,做噩梦了吗?”
李绵绵摇头:“我想上厕所。”
嘴里这么说,腿上却已经由厕所的方向转而迈向阳台。
待她走近,顾晏辞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外面冷,上完厕所就赶紧回去睡觉吧。”
李绵绵没答话。
她扶着栏杆看向低处,深夜的城市一片黑暗,只偶有几处星星点点的灯光。
春夜的风尚携着凉气,被吹了一会儿,她终于清醒过来。
“哥哥。”李绵绵抬起头望向他,“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晚上回家的时候她也问过这个问题,为了安慰他,还给他唱了首歌。
顾晏辞自以为藏得很好,但李绵绵对于他人的情绪实在太敏感了。
“哥哥……有一点点不开心。”他脸上挂着的笑意顿时显得寡淡,“因为我要走了。”
“啊?”李绵绵怔了怔,惊呼起来,“这么快?!”
“嘘——”顾晏辞垂手在她脸颊上捏了捏,“别把爸爸妈妈吵醒了。”
“哦……”李绵绵摸摸耳垂,又摸摸脖子,嗫嚅道,“但是你为什么要走了啊?不是还有半年才上大学吗?”
顾晏辞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随后便没了下文。
等待许久,李绵绵都有些受不住凉意,想要先回房间了,他才低低地开口:“哥哥的事情,不想连累你们。”
“啊?”李绵绵没听懂,“什么连累?”
“哥哥有个仇人。”顾晏辞缓声说,“但哥哥还没有办法找他报仇,所以要养精蓄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睡醒,李绵绵还是没听懂他的话。
她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仰头问:“那……”
“木木。”顾晏辞打断她。
李绵绵微微一愣:“啊?”
顾晏辞侧过身,垂眸看着她。
漆黑的夜里,他眼里好似有水波荡漾,含着名为温柔的情绪。
却还有什么更加复杂的东西,李绵绵暂时没能看明白。
“哥哥这次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说,“哥哥在清大等你。”
“……好。”李绵绵偷偷握起拳,莫名有些想哭,“我、我一定会考上的!”
“嗯。”
顾晏辞弯起嘴角看她片刻,忽然张开一只手臂:“过来,哥哥抱抱。”
李绵绵立刻扑进他怀里,鼻尖的酸涩再也忍不住,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裳。
“在家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别和弟弟闹矛盾。”
顾晏辞轻轻拍着她脊背,声音散在夜晚的凉风里,缥缈得捉不住。
“好好学习,不要早恋,有人欺负你就去和老师讲。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题,或者有什么心事,都可以给哥哥打电话。哥哥的电话号码一直留着,不会变的。”
“好。”李绵绵点点头,“那我一定经常给哥哥打电话。”
“嗯。”顾晏辞继续说,“要是有空,哥哥放假就回来看你们。”
李绵绵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哽咽道:“那你一定要记得回来……”
“好。”
-
李绵绵第二天起床后,顾晏辞已经不在了。
前一天晚上与顾晏辞的谈话内容在经过几个小时的睡眠后变得有些朦胧,让她没什么真实感。
或者说,就算是昨天晚上和顾晏辞抱在一起,亲耳听他说那些话的时候,也没什么真实感。
她的眼泪好像是下意识流下来的,但顾晏辞离开的悲伤在那时候并没有真的进入心底。
因为当时他整个人都触手可及,她和他隔得那么近,实在让人想象不出他离开的场景。
顾晏辞最近经常在这边吃早饭。
可能是因为不想白吃,他每次早上都会起得很早,然后去楼下买一些豆浆油条包子之类的,偶尔也自己在家里做了端过来。
但今天他不在。
李绵绵背上书包上学,一开门,下意识的朝楼上看。
明明和以前一样都是关着门,但今天她就是莫名感觉对面比往常更加冷清。
走在路上,李绵绵觉得今天站在路边卖早餐的叔叔阿姨们好像都不是很开心,路上遇见同学和她打招呼也显得有气无力的。
就连南笙笙笑着过来给她分享零食的时候,她依然觉得对方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快乐。
直到晚上放学,李绵绵走下楼,习惯性看向顾晏辞常站的那个位置,而没有看见任何人影的时候——
她才知道,原来不是别人不开心。
是她自己不开心。
她才深切地、真实地意识到,顾晏辞真的离开了。
和他以前太过忙碌所以无法经常和她相处的情况不同。
这种离开好像是用锋利的刀子将他们之间的联系全部斩断了,是一种彻彻底底的空白,是虚无的、令人茫然的空荡。
李绵绵走到顾晏辞曾经站过的地方,垂着头看了很久。
然后她吸了口气,揉了揉鼻子,抬头往家里走。
真奇怪。
昨晚没有那么难过的时候,她只要挨到顾晏辞就忍不住一直哭。
今天她真的觉得特别难过,难过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爱吃的爱玩的都不能让她开心。
可她哭不出来。
她只觉得空落落。
麻木地,面无表情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还好,这种消极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李绵绵很快便被学习上的压力重新拉回了注意力。
转眼即将要升高三。
李绵绵在期末考试后过了个匆忙的生日。
之所以说匆忙,是因为生日这天她还得补课,下晚自习到家已经快十点,才和家人一起吃了个蛋糕。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李绵绵被一阵铃声吵醒。
她睁开眼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这不是闹钟的声音,而是有人给她打电话。
除了顾晏辞,不会有人这么早给她打电话。
她连忙爬起来找手机,赶在铃声快要结束的时候接通了——
“还以为吵不醒你呢。”顾晏辞的声音里带着他惯有的温和笑意,“生日快乐啊我们木木。”
昨天等了一天都没等到他的电话,李绵绵不禁有些气闷:“我生日都过了。”
“嗯?”
顾晏辞那边顿了下,随后道:“抱歉,哥哥记岔日子了。”
“……算了,没事。”李绵绵有些沮丧,“本来我的生日就不好记。”
她过农历生日,每年日期都不一样,得时刻注意着才不会错过。
顾晏辞这样其实很正常。
而且他现在肯定很忙,打个祝福电话都是凌晨六点,她真不该这么无理取闹的。
反思几秒,李绵绵收拾好情绪,努力让自己语气变得欢快:“今天也不迟,谢谢哥哥!”
顾晏辞沉默一会儿,问道:“你是不是以为哥哥记错你的生日了?”
“……啊?”
“哥哥怎么会记错你生日呢。”顾晏辞说,“哥哥就是记岔了日子,以为今天才是六月二十五号。”
“哦……”李绵绵垂着头扯自己的裤子,低声问,“哥哥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嗯,有点儿。”顾晏辞说,“抱歉,哥哥下次不会了。”
“记错了也没事的。”李绵绵连忙说,“就当我过了两个生日啦!”
顾晏辞笑了一声:“你不生气就好。哥哥还给你寄了礼物,应该今天就会到。”
“好,谢谢哥哥。”
李绵绵紧紧握着手机,犹豫一阵,还想再问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在忙什么,开不开心……
外面骤然响起了敲门声,是蓝清婉在叫她起床。
顾晏辞那边显然也听见了。
“那你赶紧起床吧。”他说,“好好学习,哥哥下次有空再打电话给你。”
李绵绵只好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顾晏辞说下次有空打电话,但他其实很少有空。
他打电话的时候,要么是逢年过节,要么就是下雨天,打雷的时候。
李绵绵一直很好奇,他明明不在这个城市,但是为什么每次打雷他都能知道?
就好像,他根本没有离开,还一直待在她身边一样。
-
进入高三,李绵绵的学习压力越来越重,每天除了做题还是做题。
自打顾宣朗转学以后,她就成了第一名的全权所有者。
然而一直考第一的压力好像比以前更大了,因为没有人给她当参照,她自己就是自己的参照,所以偶尔会有一种不知道该往哪里使力的无措感。
起先她有时候会给顾晏辞打个电话聊聊天,以此来缓解压力。
但后来有一次她听见那边好像有谁在吼他,原因就是他接电话耽误了工作。
那以后,李绵绵再也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只敢发几条短信。
可是顾晏辞回复短信的时间每次都得到凌晨两三点。
他那时候肯定已经特别累了,还要给自己回短信,这李绵绵觉得自己像个累赘。
于是之后她就连短信也不再发。
转眼,李绵绵的高中生涯彻底结束。
高考完的那一天,班里同学约着去KTV唱歌。
由于学校说不允许学生去外面聚会,他们还特地把地点定在很远的一个KTV,几乎隔了大半个城市。
李绵绵考完试先回家里跟爸妈交代了一下行程,又换了条裙子才出门。
她高中三年从来没穿过裙子,好不容易毕业了,就特别想打扮得漂亮一点。
也不是要给谁看,就是想从中得到一种满足感。
南笙笙比她更夸张,不仅换了裙子,还偷偷化了淡妆。
李绵绵等她等了半个小时,因此两人抵达KTV的时候,别的同学都已经到了。
这家KTV特别大,两人按照班群里发的信息找了好半天都没找到位置。
南笙笙穿着一双不太合脚的带跟凉鞋,这么一会儿脚已经磨破了,李绵绵便让她坐在远处大厅里休息,打算自己去吧台找人问问。
KTV内金光灿灿,吧台后边那一面墙摆满了酒瓶,背景也是半透明的金色玻璃。
李绵绵小跑过去,对吧台内站着的小姐姐笑了笑,刚要开口询问,里面突然传出来一个声音:“签字笔好像快没了。”
这声音实在太过熟悉,李绵绵顿时愣在原地。
片刻后,里面的人站起身,瞧见吧台外的李绵绵,一时也没说话。
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手中僵硬的动作能够显露出他此时的难堪与尴尬。
李绵绵怔怔地盯着人看,许久,她像梦中呓语一般地轻轻唤道: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