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种叮嘱很傻,我却意外地觉得好笑:“当然没有,他想真多。”祝医生却语气揶揄:“说明他很在乎你的感受。和以前一样。”这话奇怪,我顺口问道:“什么和以前一样?” 回到桐城之后,傅炎回了邱阿姨在桐城的房子,我也先回了家。 原本傅炎是不太乐意的,他想我跟他一起回去。 “我害怕。”这是他给出的理由。 我扯出一个假笑:“滚。” 不过现在对傅炎,我都会
回到桐城之后,傅炎回了邱阿姨在桐城的房子,我也先回了家。
原本傅炎是不太乐意的,他想我跟他一起回去。
“我害怕。”这是他给出的理由。
我扯出一个假笑:“滚。”
不过现在对傅炎,我都会尽量温柔一些,以免伤到他的玻璃心,所以第一天晚上我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
对面几乎是秒接,但接了又不说话。
我只能先开口:“明天不是约了祝医生?还不睡。”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我在等你的电话。”
傅炎啊傅炎,果然最知道怎么让我心软。
于是我们就又聊了好半天,说到最后我实在口干,催他赶紧睡觉。
第二天上午我就瞒着我爸妈出门了,虽然约了下午的医生,但我答应傅炎上午陪他逛逛街。
一路上傅炎都在旁敲侧击我的态度。关于他的病的态度。
其实这种旁敲侧击我前几天才经历过一轮,那时候是我刚答应他陪他回来看医生。
真没想到,一朝回到解放前。
于是我故技重施,用语言的魅力让他相信,我对他的病没什么不好的想法。
傅炎有没有真信我不太清楚tຊ,但我态度到了。
对于这样一个无比善良又善解人意的路芊芊,想必傅炎也无可指摘。
下午来到心理诊所后,傅炎让我在休息室等,自己离开去找医生了。
我初中时陪傅炎来这里做过一次心理辅导,但那时候说是陪他,实际上我离得很远,事不关己似的坐在一边。
再后来傅炎发现了是邱阿姨让我来陪他,就闹了一通,说什么都不要我陪了。
这次倒也一样……一样离得那么远。我用目光丈量了一下我与诊室的距离,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作用。
我本以为需要等很久,没想到一个多小时后,傅炎就出来了,进休息室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位看上去才三十多岁的男医生。
我和祝医生也算是第一次见面。
傅炎走到我身边,我刚想问问情况,一道陌生的男声就响起了。
“不知道路小姐方不方便?有些事我想单独跟你聊聊。”祝医生插着口袋,脸上是温和的笑容。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有些奇怪,我回头看看傅炎,发现他没有惊讶,反而是向我投来征求意见的目光。
看来医生是跟傅炎提前打了招呼的,那我就没什么好抗拒的。
于是我点点头,打算跟着医生进去。
傅炎突然拉住我,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要是不想……”
我就笑了,心下有点酸软,口上却命令道:“在这等着我。”
办公室的门紧闭,祝医生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倒了两杯水。
“久闻不如见面,路小姐。”
这么文绉绉?
我转转眼珠,觉得得配合一下人家的风格,于是抱拳晃了晃:“彼此彼此,久仰久仰。”
祝医生将茶杯往嘴边送的动作顿了一下,但还是干干地笑了笑,掩饰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抿了一口杯中的水。
“我挺意外的,时隔这么多年,居然是你陪他来。”
这种话我可没法接。
我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对于这个医生我虽然完全不熟,但还真有问题想问他。
于是我极真诚又十分突兀地问道:“医生,你是傅炎爸爸那边的人吗?”
祝医生显然愣了一下,然后不可思议地笑了笑:“这个问题还挺尖锐的。准确地说,傅先生给我发一部分工资。”
我点头,说道:“可是傅炎这次不是以傅家少爷的身份来的,那么他的资料和消息,你有义务保密。”
祝医生陷入沉思,然后恍然大悟:“你是担心我把傅炎来看病的事告诉他爸?”
我没说话,定定地望着他。祝医生观察了一通我的表情后就又笑了:“那可来不及了,我已经说了。”
我确认他不是开玩笑后,毫不客气地给了一个白眼:“你讲不讲医德啊?”
他还是挂着那种假笑,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时又十分欠揍:“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傅炎都没气呢。”
傅炎心里肯定不想他爸知道的,但他更不想让我担心,我能不清楚?想到这我瞬间想踹到对面这人脸上。
我心情不爽,说话就没好气:“那祝医生让我进来究竟有什么事?”
“瞧瞧,这脾气……”祝医生那颗假惺惺的梨涡里都带着无奈,“我是想跟你说说小炎的病情。”
他提了这么一嘴,我只好敛起了一些怒气,听他说下去。
“创伤后应激障碍……”祝医生念叨着,然后叹口气,“小炎之所以这么多年疗效甚微,主要原因是他在极力回避和创伤有关的事情,出现了选择性遗忘,没有办法回忆起绑架的细节。”
“因为小炎非常非常排斥,所以以前,傅先生和邱太太都不忍心让他想起来,我也就没有选择比较激烈的方式。”
“可今天傅炎跟我说,愿意做认知和脱敏治疗。”祝医生看着我笑了一下,眼神认真,“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尽快好起来。”
我心里有一瞬间的清明,可很快又笼罩上混乱的雾气,像是知道了傅炎的想法,却又不太明白。
祝医生又给自己倒了杯水:“他难得这么配合,上一次看到,还是他初三的时候呢。”
他的语气有些调侃,我却顺着这些话想到了那时候的事。
初三……也是傅炎说自己快要好了的时候吧?
在一阵沉默后,我开口问道:“你要用什么办法?这个过程,他会很痛苦吗?”
“药物辅助认知和脱敏疗法。一开始当然是会比较辛苦的,但肯定越来越轻松。”
专业的事我不懂,可我听了还是觉得有些心疼。
傅炎本来不需要承受的。这一切,都和他小时候那起绑架案有关。
此时祝医生突然问:“傅炎的事,你了解多少?”
我看着他,怀疑他是不是真会点读心术:“你是指绑架吗?”
他点点头。
我如实以告:“不了解。”
祝医生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件隐私的事,用他那特有的温柔语调开始讲故事。
“其实傅炎实在是无辜,都是他父亲结下的梁子。”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当时傅家的公司如日中天,即将上市,说句不好听的,一朝得道,鸡犬升天,多少人会一夜翻身?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有一位业绩傲人的高管,因为得罪了傅先生,被辞退了。”
“后来这位高管进了对家,不顾竞业协议,透露了前公司的机密,傅先生告了他,他被判了刑,在这个行业是彻底混不下去了。”
祝医生说话时并没有看着我,而是微微侧头,目光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连语气都显得悠远。
他停顿了许久,才继续说下去:“高管还有个常年卧病在床的妻子和一个年幼的孩子,这一系列的意外给了他致命打击。他出狱后,策划了一起绑架案。”
剩下的,估计就不必再说了。
我消化着这一串信息,心里十分不平静。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因果轮回、冤冤相报?
可是,傅炎分明没做错什么,这一切却要他来承担。
我努力平复心情,深呼吸几次,问道:“那个绑架犯现在怎么样了?”
“在服刑当中。”
“那他的妻子还有孩子呢?”
祝医生摇摇头:“抱歉,这我就不清楚了。这个案子当年也算小有轰动,如果你想知道别的,网上应该还能查到新闻。”
我缓慢地眨了眨眼:“我知道了。谢谢。”
“对了,”祝医生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笑得神秘,“今天小炎还跟我说,如果你问起病情,不要吓你。所以……你有吓到吗?”
虽然这种叮嘱很傻,我却意外地觉得好笑:“当然没有,他想真多。”
祝医生却语气揶揄:“说明他很在乎你的感受。和以前一样。”
这话奇怪,我顺口问道:“什么和以前一样?”
祝医生毫不避讳:“好几年前,他来我这定期做心理辅导,有好几次提到你呢。”
“我?”提到我干嘛?
祝医生打量我一通,像是想要记住我这个人:“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你,现在知道了。”
我对他打谜语的行为很是不齿:“祝医生,你要想说就直接说,不要卖关子。”
祝医生“啧”一声:“行行行,现在的小年轻啊都是急性子。”
“小炎那时候跟我说,自己交了一个好朋友,失眠状况好了很多,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心情很平静,不容易焦虑了。”
“他还跟我说,这个好朋友是个女孩,他不想吓到她。所以那段时间的治疗,他出奇的配合。”
“只是后来嘛,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状况突然恶化了,他整个人的抗拒性变得很强。我一时也束手无策。”
祝医生的声音十分适合讲故事,有种娓娓道来的无攻击感,似乎能调动起我的情绪。
我的意思是,我有些难过了。
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祝医生从回忆里抽身,顺手抬了抬眼镜:“不过现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