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虹顿,忍不住问他怎么突然这样,“你不是说不会纠缠么?”“我是混蛋我后悔了。”钟虹彻底无计可施,转身就走,却听到传来水声。他居然在走进湖里,以死相逼的架势。她下意识说,“我答应,你出来。”乔岳西笑嘻嘻地走过来,钟虹骂到他脸上,“你可不可以不要拿工作当儿戏?”他伸出湿着的手,指尖一颗橘子糖因水珠而更加晶莹。“我只是捡糖,你自己吓自己。”钟虹不可置信,一把拍开他的手,快步往
乔岳西摸着心口半晌,猛起身放下书往外走。一路大步流星到楼下,四处寻觅,终于看到钟虹时,她正在和一个有点年纪的男人交谈。
男人满面春风,“我对这项目很有兴趣,我们加个微信吧。”
乔岳西暗骂哪来的油腻大叔乱泡妞,该他上场了。没等他迈出步,钟虹把手机递过去,微笑说等比赛的事忙完详谈。
两人客气道别,很是和谐。
钟虹边往前走,边改对方微信标注「消防AI 郭总」. 她方才听到他和人聊这个内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迎上去,想是会对乔岳西有帮助。
她手上忽然一轻,然后是柠檬草的味道,他又这样出场。
钟虹抬头,见他裹着黑色羽绒服,里面是单薄的短袖T恤和卫裤。熬了这么久,他精神头倒依然好,天生耐操劳。
“怎么这么半天不上来,还以为你走丢了”,是他表情如放学没人接的小孩。
钟虹没作声,自打他和高其朗打架,他们就很少讲话。她还书后更是少,有一大半都是来比赛后为工作对接。
“我看看你买的什么稀奇零食。”
乔岳西说着打开塑料袋,没翻几下tຊ便愣住,举起手里的橘子糖冲钟虹笑,用眼神自恋地问,给他买的吧。
钟虹坦然点头,“都这么辛苦了,给你买糖是应该的。”
乔岳西嘴角掉下,对这回答很不满意,拎着袋子往大堂另一端走。那里的后门出去,一百米外是湖边。钟虹皱眉,跟上去让他赶快回房间。
“回去也想不出来,不如放松一会儿,看看好风景,说不定就有思路了。”
乔岳西边往湖边走边撕开包装,抛一颗糖,仰头接住含在唇间。钟虹停下,不是屈服于他,是惊艳于明月湖的景致。
翠波荡漾,当真是好风景。
四下无他人,只有围绕湖边的云杉,穿树而过的水鸟施施然落于湖面。
钟虹距离乔岳西两三米,犹如看护熊孩子玩耍的家长。她想,绝不会有另一个团队如此离谱,比赛中跑来湖边吃糖,搞得如野游。
“别轻易相信跟你聊项目的人”,乔岳西从袋子里掏出一颗糖给她,“我在创投上见过好多这种人,其实都是骗创意的。”
钟虹没接,但走到他旁边,“你之前遇见过很多骗子么?”
她很少听他说负面的遭遇。
“也不能全说是骗子,就是一些潜规则”,乔岳西把嘴里的糖咽下去。
“我本科刚参加创投时,比赛中总有人找来,说想孵化,但最后拿奖的都没我。我后来才知道,奖是奖,生意是生意。他们真正想做的项目不会给奖,都是私下来找,低价买走。”
语气如过来人,钟虹知道他肯定不服气。
“这次不一样”,钟虹做了调研。WMT前身是专业学术会议,如今是机器翻译领域最权威的比赛,拿奖是专业认可。
“那你想赢么?我让你赢。”
乔岳西笑着说,仿佛冠军唾手可得。
钟虹不理他,他总是这样很有底气地说大话,而且他们本就为赢而来。
“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乔岳西边说边后退,“如果我完成了题目,你要跟我去一趟马可波罗广场,立刻去。”
“这是封闭比赛,怎么出去?”
“章程写了,提交之后自由活动。”
钟虹顿,忍不住问他怎么突然这样,“你不是说不会纠缠么?”
“我是混蛋我后悔了。”
钟虹彻底无计可施,转身就走,却听到传来水声。他居然在走进湖里,以死相逼的架势。她下意识说,“我答应,你出来。”
乔岳西笑嘻嘻地走过来,钟虹骂到他脸上,“你可不可以不要拿工作当儿戏?”
他伸出湿着的手,指尖一颗橘子糖因水珠而更加晶莹。
“我只是捡糖,你自己吓自己。”
钟虹不可置信,一把拍开他的手,快步往回走。乔岳西癞皮狗一样跟在旁边说,“但你不能后悔,你跟我不一样,你不是混蛋对吧。”
“你先有本事写出来程序再说吧”,钟虹飞过去眼刀。
两人带着寒气回到房间时,田羽和张弋都份外安静。张弋还好,一向石像脸。小田却装不住,眼睛滴溜溜在他俩间转。
方才她醒过来,一拉开窗帘便愣住,拽过张弋让他看楼下,“有人演琼瑶剧!”
张弋头差点撞玻璃上,蒙头转向地看过去,疑惑道,“那不是小乔和钟虹么,平时也没看他俩有什么交易。”
田羽震惊,急匆匆找眼镜。张弋从她头顶拿下来,递过去。
“我去,追星人流传的还真对”,田羽露出姨母笑,“看着越没关系,越有事!”
张弋见田羽实在太明显,要伸手挡她眼,却忽然被乔岳西叫住。
“我觉得得换个思路,做Multi-META,从根本上优化模型。”
田羽一听就蹿起来问,他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张弋拽住她,帮腔说时间来不及。
“来得及,模型对了事半功倍”,乔岳西手底已经在写基本思路。
钟虹思忖了下,“我可以说几句么,从语言学来讲,这个思路有道理。”
她看题目的感觉是,出题人规定小语种这种低资源语言,是想从any to English转换到English to any. 翻译中,目标语言是重点。这个看似简单的对换,意味着常规双语模型失效。她帮范锐看论文时读到过,采用稀疏混合的Transformer模型,能有效迁移到低资源方向。
田羽和张弋惊讶地看着钟虹,没想到她对技术有这么多了解。
钟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习惯揣度出题人的意图。”
“正牌学霸的习惯”,乔岳西调侃,“人一旦学霸过,这辈子就定型了。”
田羽分不出好赖话,眼神问张弋。张弋在严肃地沉思,他抬头看向乔岳西,说的是,“那把每个token基于门函数反馈到top-k feed forward, 每个alternate transformer层中的前馈都换成稀疏混合层,在编解码器里是top-2个门。”
“这样每个输入序列仅使用模型参数的一个子集”,乔岳西打了个响指,“开始换吧。”
“我在换了”,田羽灌下一大口红牛。
钟虹看了眼时间,满打满算还有38个小时,心提起来。她本以为自己只需陪着熬,没想到最后一天,有人绷不住搞事。
从一拿到题,就有团队在互相探听,都是钟虹这职位的人出马。眼前打起来的,是一个高校团队的老师和一个产品经理。老师指责对方入行多年,居然沦落到抄孩子作业。经理反说是他们求胜心切,前天晚上把他灌醉套思路。
一群人在走廊里呜呜泱泱,钟虹冷着脸出去,事不关己地经过,跟组委会投诉,酒店投诉,警察局投诉,一键三连。
等她回屋时,只见三人对外面的战争浑然不知,键盘敲出火星子。
晚上十一点半,进入最后半小时倒数,田羽和张弋都围在乔岳西旁边,看他做最后debug.
钟虹靠墙边,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脏跳得她在抖,她掏出药背身去吃。
一声回车键,乔岳西揉着脖子低声宣布,“交了。”
田羽跟短线木偶似的瘫倒,张弋有预判,精准拉住她领后,把人带沙发上去。他自己也席地而坐垂下头,累得说不出话。
“辛苦了”,乔岳西按了一把张弋的肩膀,朝钟虹走来,“吃口东西去吧,饿死了。”
像每一次大考结束,他都这样毫不在乎结果,只顾往食堂冲。
钟虹以为他真要吃东西,在查附近还营业的餐厅。直到车往高速开,她才意识到他要去马可波罗广场。
“明天要看结果,咱得快点往返。”
“说的是赢了去,现在还没出结果。”
“我估分一向很准的,在说反正你也下不了车”,他说着踩下油门,开始上演速度与激情。钟虹此刻看他就像看个疯子,但得说,疯狂的爱才过瘾。
就这样,他们在一个雨夜潜回江城,于凌晨停在无人的广场。车熄火时,钟虹收到范锐的信息,问她比赛情况。在乔岳西注视下,她回复一切顺利。
“我们待到早上七点就回去”,乔岳西说着闭上眼,似愿望已经达成。
早上七点,《八月迷情》里男女主角约定,在这个时间见面私奔。
钟虹偷眼看他,听到他深沉的呼吸后,她侧过身注视。乔岳西不是轴的人,擅长退一步海阔天空。她想他此时的执拗,还是不甘心,想要仪式感地获得一个终结。钟虹扭头冲前方,听着车外的雨声缓缓睡去。
六点天蒙蒙亮,六点半日光初现。
钟虹被光照醒,迷蒙视线里,乔岳西不知从何时起看着她。忽然,他探头过来吻住钟虹,闭上眼。她动弹不得,直到手机闹钟响起,七点整。
她推开乔岳西,想要质问却见他一脸懊恼,“对不起,我以为是在做梦。”
秒针停在七点,一动不动。
火红太阳跃出天际,照得钟虹难以反驳他,因为她好似也在梦里。只有乔岳西会给她这种幻觉,让她感到自己在奔跑。两双匡威球鞋一直跑,一直跑。她本以为跑不出的是回忆,以为是回忆太有欺骗性,施加爱情的滤镜。
此刻才发现是他给予的感觉,即使她失去所有记忆,余生也轻易便能被点燃。
眼前的乔岳西为她擦干净嘴唇,缓缓收回手,十足无辜。引擎点火,他转动方向盘掉头,按承诺准时返回。
一路无话,两小时的路开了双倍时间。
钟虹在车窗里看他的倒影,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折腾这一趟。以前有一些瞬间,她也会想进入他的身体,去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下车后,乔岳西边往酒店门口走边掏出手机,要叫张弋他们下来吃早餐。
钟虹提醒,过供应时间了。
“哦对,咱应该买回来——”
话音未落,自动门打开,正从里面往外走的人停下。范锐和许靖文看着要进来的钟虹和乔岳西,四tຊ人神色微妙。
范锐看向钟虹,“刚找你们呢,这是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