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前正是一排魏紫的贴布竹帘,呼吸之间尘埃翻飞,不知内里是否也覆着一层厚厚的灰。如果当年之事都算不得天字一档,这里也不必再存放旁的什么书了。我想,当然想,可是放在这里能够被人翻看查档的文书,定然已经被萧岸打磨圆融过千百遍,既然能使悠悠众口都无可争辩,我又能从中挑出什么错处呢。但,沈佑告诉我,有件铁证,是萧家人想毁伤也不能的——我长姐永兴公主温娴的鸣冤绝笔。当时因为公主身份,大姐
沈佑率余部杀出重围,之后在朔州严防死守。辎重增援未至,北凉围困之下,沈佑奇袭敌营抢夺补给,城中百姓省吃俭用自发筹粮,军民齐心,得以坚持数日。
然而北凉却在此时发现粮草输送路线,彻底斩断补给来源,骁毅营独木难支,只能背水一战,沈佑与敌军将领同归于尽,艰难守住朔州。
案卷文书展至末尾,停笔处,监军落款,徐鉴。
我不由得出神,觉得十分怪异。如若徐鉴有鬼,沈佑阵亡之后,他想怎样栽赃抹黑都无所顾忌,诚然不必如此公正客观,没写半个不字。
于是一面于字里行间仔细寻看,一面比对我手里的信笺——方才沈佑找朔漠之战的卷宗时,我也没闲着,摸到最近日期的架子,把敲登闻鼓的那位孙大娘的物证翻出来了。
卷宗上,骁毅营的先锋郎官被敌军收买,假报平安。信笺里,先锋郎官却揭露出虞谷有敌军筹谋伏击,提醒将军小心行事。
明明是同一件事,却全然有着不同的说辞。
我看向沈佑,他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说,信中的印鉴字迹都是真的,他不会认错。
可他当初明明亲自以军法处置了孙大娘子的丈夫?
“当初回来报平安的不是信,而是人。”
沈佑沉默片刻,才对我解释道——是徐鉴的人,后面他觉察有异才查出来,却为时已晚。
虽然没能从案卷里寻得蛛丝马迹,我们拣收了可能用得着的证物,藏在怀里准备带走。剩下的案卷恢我想要恢复原位,沈佑却说不必。
我疑惑问他:“这样岂不是会让明烛司发现有人闯进来过?”
“今晚行事,必然藏不住。还没完呢,你一会儿就明白了。”
外面忽然传来响动,我悚然一惊。
沈佑揽着我匆匆躲避,转瞬间就蹲到深处一排高架之后,得以隐藏身影。
他对我比了个无妨的手势,做口型道:“室外逡巡,不必惊慌。”
他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直到声音消失,才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
还有一点时间,沈佑对我说。
继而他问,落雁关战役的卷宗就在这,殿下不想看看吗。
我面前正是一排魏紫的贴布竹帘,呼吸之间尘埃翻飞,不知内里是否也覆着一层厚厚的灰。
如果当年之事都算不得天字一档,这里也不必再存放旁的什么书了。
我想,当然想,可是放在这里能够被人翻看查档的文书,定然已经被萧岸打磨圆融过千百遍,既然能使悠悠众口都无可争辩,我又能从中挑出什么错处呢。
但,沈佑告诉我,有件铁证,是萧家人想毁伤也不能的——
我长姐永兴公主温娴的鸣冤绝笔。
当时因为公主身份,大姐姐并不会株连获罪,但肚里的孩儿却难逃斩草除根。她同陆家表哥伉俪情深,得知此事再无转圜余地,便悲愤留下血书,一尸两命,随夫君殉情而去。
大姐姐在遗书里据理力争,为陆家陈情辩白,可是到了萧岸口中,落在我父皇耳朵里,便成了囿于情爱不辨忠奸的糊涂女儿。
当初我曾以为父皇才是当真糊涂,可是这么多年过来,我渐渐晓得,他为了自己的尊严颜面,一定会牺牲她的身后名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戕本就被视为不孝不义,更何况,大姐姐此举无异于用性命质问父皇。
可是,皇帝从来都是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