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凉月的心猛地一沉。她这才意识到戚长华甚至没有准备自己的马匹,他刚才在驿站分明就是只要了一匹马。难道他真的不打算跟自己同去?安凉月心中一片凄然,但或也能够理解他的心情。过去的总是过去的,她是阿黛,与安凉月终究不是同一个人。只是既然早就决定分开,为什么还要在两个小屁孩面前发那么重的誓?“戚长华,你是认真的?”泪水莫名充满了安凉月的双眼,樱色的嘴唇几乎已经被她咬得毫无血
安凉月睁开眼睛,只看到满天星辰,广袤无尽。
动了动身体,并不觉得哪里特别的疼。
“阿黛!阿黛醒了!”
“哥!阿黛醒了!”
耳边首先传来的是北河那一如既往的聒噪,安凉月皱皱眉头撑起身,发现他们此时已经回到了伏羲族聚集的村庄,只是族人们早已离去。
空荡荡的院子并不显凄凉,因为他们此时此刻离家园的脚步又近了。
“长华......”
安凉月四下寻找,却在不远处的篝火附近,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没事。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封印坍塌之前,温千冷在最后的关头吞食兽血羽化成仙,却代替戚长华成了毁阵献祭的牺牲者。
灵兕被永远封于东海,阵塌之际,她记得自己在乱石疾风之间呐喊,要戚长华先把两兄弟救出去的。
她守在她的合阴阵门上,仿佛上一世一样平静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真相虽然残忍,但已经足够她无怨无悔了。
可是最后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分明记得那个怀抱是那样熟悉,温暖。
男人的声音压在她的耳畔,说,月儿,我带你回家。
“你醒了?”
戚长华放下手里的柴火,向安凉月走来。
两个兄弟同时警惕地拦在安凉月的面前:“喂,你虽然救了我们,但是这不表示你就可以把我们的阿黛拐走。救命之恩可以拿别的来还,阿黛不行!”
戚长华无奈牵了下唇角:“我不会对她怎么样,她是伏羲族的灵女,即将踏上回漠北的旅途。我最多送她一程。”
两人:“真的?”
安凉月:“真的?”
几乎是异口同声,却带着完全不同的心情和期待。
戚长华笑了笑:“你们是希望真的,还是假的?”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东海的夜越发的冷。
“不过,你们刚才说,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是不是?”
戚长华看向两兄弟,同时取出半块破损的玉玦,交给他们。
“这是我兄弟的遗物。”
温千冷献祭阵法,尸骨无存。只留下这半块玉玦,是他生母狐族九公主的遗物。
“他走错了路,酿成了大祸,但总算最后改邪归正自我牺牲。我知他一生所愿,希望能踏足青丘,看看生养的家乡。你二人同样从小就在东海所困,未曾见过大千世界繁华如锦。此地距离青丘不远,请求你们把他的遗物带回青丘,再回漠北。”
两兄弟面面相觑,随即表示这只是举手之劳。
“但,你们不一起去么?我们四个。”北河问。
“阿黛是伏羲族灵女,身份特殊,以免青丘族有人另坏心思,还是不要抛头露面了。”
戚长华看了看安凉月,“你说呢?我们即刻启程,我送你回漠北。他们二人先往青丘。可否?”
安凉月点头:“我都可以。”
北河咬咬唇:“那,那你答应我们,绝对不能拐走阿黛,要把她安全护送回漠北,否则,否则——”
南星拽了拽他:“君子不受威胁,如果他真的要食言,以我们两人的能力也拼不过他。明夜上仙,希望你看在曾经的月儿姑姑的情分上,务必守护阿黛归族。你发个誓,我就相信你。”
戚长华:“我戚长华以神灵之名启示,如若不能完成两位小兄弟的嘱托,送阿黛回故土,我......形神俱灭,身死客乡。”
“你!”
安凉月咬着牙:“有必要这样么?我又不是没腿,就算一个人也一样能好好回去。”
谁用你发誓来照顾过?
当年明媒正娶的时候,在她族人长辈面前发的誓言,比这还要狠,最后又有什么用呢......
第二天一早,四人分开两路。
目送两兄弟越来越远的身影,安凉月拉下马匹的缰绳,冷冰冰地对戚长华道:“其实你根本不用送,他们上百人回迁,行进缓慢。我要不了几天就能追上了。”
“嗯。”
戚长华把准备好的干粮和水袋一样样安挂在马背上,“你路上要小心......还有,记得答应我的事。”
“什么?”
“仙种,你答应过我,结束后,就把它吃了。”戚长华淡淡道。
安凉月的心猛地一沉。
她这才意识到戚长华甚至没有准备自己的马匹,他刚才在驿站分明就是只要了一匹马。
难道他真的不打算跟自己同去?
安凉月心中一片凄然,但或也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过去的总是过去的,她是阿黛,与安凉月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只是既然早就决定分开,为什么还要在两个小屁孩面前发那么重的誓?
“戚长华,你是认真的?”
泪水莫名充满了安凉月的双眼,樱色的嘴唇几乎已经被她咬得毫无血色了。
“吃下仙种,我就什么都忘了。你是想要,再一次杀了安凉月么?”
可是泪水先一步滑出的,却是戚长华的眼眶。
“月儿,都过去了。”
哪怕一切都是错的,但那些伤害也已经成了无法挽回的记忆。
“我原谅不了我自己,月儿。从现在开始,你是阿黛。你只能是伏羲族的阿黛,我做不到再一次,将你这样好的姑娘从他们身边带走。”
“是啊。”
安凉月垂下头,看着泪水滴在自己的脚尖。
“安凉月已经死了,无论在你心里,还是在我心里。我们,回不去了。”
说着,安凉月含下那枚仙种,飞身上马,转身冲着戚长华抱拳一笑。
“明夜上仙,我们后会有期!”
那年,那时,一身骑马装的少女驰骋在漠北广袤的大地上。
对着一身白衣的少年剑仙,也是这样抱拳一笑。
“我叫安凉月,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那一颦一笑,眼角眉梢,染着圆日的光辉,映他一生一世一场情劫。
“月儿,别回头。”
“月儿......”
看着少女渐渐远去疾驰的身影,戚长华重重呕出一口鲜血,靠着树干滑下身子。
许下的誓言就是欠下的债,他终究无法撑到送她回家,终究要迎来真正的元神俱灭,客死他乡。
昨日从阵门口救出安凉月之前,他已经为了先把两兄弟送走而耗尽了灵力。
巨大的镇石落下来的时候,他只能用肉身拼死护住阵门处的安凉月。
肺腑重创,灵根俱碎。
他从没想过活着回去,从没......
可他不知道的是,少女的泪水随着风起而疾落。
眼前的海市蜃楼倒映着男人缓缓倒下的身影。
她吐出压在舌头下面的仙种,早已哭得不能自已。
昨晚收拾行李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戚长华换下来的那件已经破败不堪的长衣被丢弃在草丛里。
上面满是血迹......
她知道他救她的时候受了多重的伤,知道他是真的撑不住了。
她也知道他不想让他知道。
所以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