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抛下上海的这一切,我就得抛下我妈,我妈就我这一个指望了,我能让她一个人在老家一辈子吗?早晚都得回去,趁看上去还没那么凄惨的时候,赶紧回去得了。况且,在上海,也没什么真正属于我的东西,没什么好抛下的。“没必要非得让你回合肥找她吧,让她过来上海不就行了?你把你妈接来呗,给她也在上海找个工作不就好了?”...
配曲推荐:Rose Blossom——H1-KEY,“楼宇间盛开的玫瑰,请一定要生存下来,不要被折断,好好长大......”
几杯酒下肚后,静姐想把自己埋在心底的想法说给天晴听。
“等房子到期了,我打算离开上海,回合肥工作。”
“不至于吧?就失个恋而已,又不是第一次失恋,至于吗?而且你又不是小三插足,是负心汉出轨背叛了你,你逃什么逃!”
“不关他的事情,是我自己的想法。”
“在上海待这么久了,不是都好好的吗?你干嘛啊!失个恋就想着离开了!”
“我想很久这件事了,我妈也年纪大了,也需要有人在她身边照顾她,她也催我赶紧回去相亲结婚,我觉得她说得对,我都是三十二了,明年三十三,再过几年就三十五岁了,我来不及了,我赖在这里干嘛啊!”
“什么叫赖在这里!这里有你的事业,有你的朋友,你真打算抛开这一切?你真放得下?你在这儿生活的不是好好的嘛......恕我直言,你妈这么催你,给你造成这么大压力,你不该退一步审视一下你们的关系吗?她把你搞成现在这种惊弓之鸟的状态,难道是真的为你好吗?这是你的人生,你就一定得听她的吗?一定得按照她说的做?”说完,天晴撒娇地伸手去抱静姐,表示黏着她,不想让她离开。
“那我不抛下上海的这一切,我就得抛下我妈,我妈就我这一个指望了,我能让她一个人在老家一辈子吗?早晚都得回去,趁看上去还没那么凄惨的时候,赶紧回去得了。况且,在上海,也没什么真正属于我的东西,没什么好抛下的。”
“没必要非得让你回合肥找她吧,让她过来上海不就行了?你把你妈接来呗,给她也在上海找个工作不就好了? ”
“我们俩,在上海,活得起吗?俩人住这么小一个房间?跟这么多人合租?住这种隔断房?”静姐租的是原始两室一厅改装的三室中的隔断房,房间是拿房板把客厅隔开的,隔音效果不好,安全也有隐患,而且近几年上海也在排查拆除这种隔断房,很多被强拆,租户的基本权益都没法保证。
“别的不说,咱就说工作这件事,你这个工作,在上海是不是发展比在合肥好?除去房租水电生活开销之外,是不是在上海还是比在合肥挣得多?你说你妈年纪大了,需要有人管,那你得挣钱吧,不留在上海多挣点钱,你管得了谁?上海的同行业公司更多些,跳槽选择也多些,社保公积金缴纳也相对规范些。你把你妈接过来,给她也找个工作,两个人在上海赚钱花,租个比这稍微大点的房间,人均租金可能还更便宜些,然后两人赚的比在合肥多,是不是更好些?”
“你不懂,我岁数慢慢大了,我妈年纪也大了,我们俩在上海没户口、没房子,我们俩能在这租房打一辈子工吗?早晚还是得回去的。而且,我还是得结婚的,我在上海能遇到真心想跟我结婚的人吗?我赖在这里干啥?我继续一年年这样混着,我有出路吗?我回家,亲戚给安排相亲,也知根知底,赶紧找个人结了算了,我累了,不想这么飘着了,我也老大不小了,我都三十二了,回去赶tຊ紧相亲找个能过日子的结婚,差不多就行了。”
“赶紧找个人结了算了?你怎么对待爱情婚姻就这么随便?”
“结婚就是个过程,没那么意义重大,就结呗,不合适再离呗,就跟做实验一样。”
“随便找个人嫁了,做实验,那这风险太大了,你这想法,对自己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我怎么不负责了?你以为是我不想要理想的爱情吗?我有什么选择空间呢?我就是为了对我负责,对我妈负责,我才要赶紧嫁人!我有的挑吗?再晚点,我更没得挑了,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又不需要一个人撑起一个家,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不需要养家,你凭什么说我这么做就是不负责任!我妈老了,万一生病了,靠谁来养,还不是得靠我,就我这点工资,一直单身下去,我养得起吗?我有什么抵御风险的能力吗?我肯定是要找个人作伴,帮我共担风险的。”
“那你随便找个男的结婚,就真的能帮你共担风险,就一定能靠得住吗?就能保证你妈安度晚年了?就能保证你能支配更多金钱来给你和你妈营造安全感了吗?我看未必,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你还不如好好留在上海,专心拼事业,往上爬,自己掌握经济大权才是最稳妥的!随便的找个人嫁了,风险更大!”
“起码,遇到事,他在我旁边,有个人作伴,我能心安。”
“哼,就只想要有个人站在你旁边的话,我跟泽泽跟你作伴,不一样能心安?伴侣就一定得是结婚关系吗?我觉得长久的友情比爱情和婚姻还要牢靠。”
“没有什么关系是牢靠的。”
“哦,否定起友情的时候,你明白没有什么关系是牢靠的了,这会儿你脑子转明白了是吧?要想靠得住,还是得靠自己,就你这天天恋爱脑,一门心思都放在相亲、找对象、谈恋爱上面,有这功夫,你不如多研究研究你的事业,好好搞事业、好好搞钱,更靠谱!我就不明白了,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你的生活重心,怎么还在寻找爱情上面!一天天的,还在纠结那些个情情爱爱,没意思。爱有那么重要吗?男人在你的生活中有那么重要吗?这么多年你一个人,不也是好好活着活?就这次失恋了,就受不了了,就开始破罐子破摔了?能不能有点大女主的事业心?按理说你父母婚姻失败,你从小看着的,你更应该对爱情婚姻抱着怀疑态度才对,你怎么就这么不清醒,就不能多想想如何靠自己啊!”
“你少在那说风凉话,别拿我父母的婚姻说事!你才多大,我多大啊,我们不一样,你懂什么啊?你什么都不懂!就按你说得,我搞事业,我当大女主,我没有背景,一个外地人,末流211本科,也不是你们自动驾驶那种溢价高的高科技行业,薪资就这么点儿,我有什么资本当大女主啊?我一个月加班拼死拼活地才挣多少钱啊?除去花销,一年攒下那点钱,你说我能有什么安全感?”
“照你说得,在上海比你赚得少的,大家都别活了,都安全感缺失,都喝老鼠药算了,一了百了,省事。该不该留在上海,难道不应该对比的是你回合肥能挣得多,还是待着上海挣得多?你拿自己在上海挣得钱对比别的行业的薪资水平有意义吗?”
“你是当hr的,你最清楚现在的就业行情对大龄女性多么不包容。你怂恿我不要结婚,让我去搞事业,就业市场给我机会了吗?又给多少机会呢?想要多赚点,那我得靠跳槽涨工资吧,那我现在这个年纪跳槽,去参加面试,你们这些hr不是一上来就先问我婚恋生育情况?就业市场对我这种单身大龄女性的处境预设,造成的偏见,让我哪有那么多跳槽升职的选择?我不努力吗?我勤勤恳恳工作,拼死拼活,每个月到手也就一万多点,干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小职员,你以为搞事业当大女主是我不想当的吗?给我机会了吗?你们hr简历筛选的时候,可别歧视我啊,性别歧视加年龄歧视,给我自由选择的机会了吗?我说我大龄单身,你们就假设我可能性格强势、与人相处可能会有问题;我要是撒谎说恋爱中还没结婚,你们就得考虑我将来结婚休婚假怎么办、生孩子怎么办,又是一笔人工成本;要是回答已婚,就开始问生育,说没生过孩子,就害怕我将来入职后怀孕休产假影响工作还增加公司的用人成本;说已婚已育,你们又害怕我要照顾孩子和家庭,没办法全身心投入工作,还害怕万一再生孩子,又要休产假增加用人成本。你让我怎么能不焦虑,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这种歧视孕妇的公司不去也罢,这么不人性的公司能有什么前途!入职前的面试,他们就这么表态的话,也算是帮你筛选掉了坏公司,给你省事了。”
“不管怎么着,就因为性别歧视加上三十五岁这个坎,我现在活在就业食物链底端,处处被人歧视,你告诉我,我都这个年龄了,怎么就能突然逆袭大女主了?现实吗?有那么多天上掉馅饼的事吗?找个普通人谈恋爱,都能被垃圾砸中,我有大女主的命吗?我有那运气吗?我这辈子,又有几件好事光顾到我头上呢?”
“话也别说的那么绝对,只要有实力,到哪都能杀出一片天!单身女人照样能撑起自己的船!”
“你别老是给我在这儿喊口号,有用吗?喊了之后,这个大环境改变了吗?就业环境还不是越来越差了?本来现在就僧多肉少,轮到我这儿更没肉了,轮得上我当大女主?你别老是喊口号,你给我具体方案啊,喊几句口号就能改变大龄女性的遭遇的就业歧视了吗?!有用吗!说什么有实力就能杀出一片天,那么多人失业,都是没实力的?都是不努力的?你自己现在还仅仅是个小职员,是你没实力咯,是你不努力呗?你怎么不往上爬,搞事业当大女主呢?你的事业心呢?你有没有想过,个人的努力和实力,根本就不是现在就业市场差的根本原因好吧,这些情况你这个职位难道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还有啊,妹妹,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就筛了几份简历、面试了几个人,你就觉得你能指导我的困境了吗?你能给出我具体方案吗?”
“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要帮你,你这么说的话,就没意思了。”
“你才二十几岁,等你到我这个岁数试试。”
“你也没比我大几岁,我不也快三十了吗?至于吗?老是提三十五岁,人不都得过三十五岁吗,有啥好焦虑的,就开心的活呗。你把三十五岁说得好像deadline一样,有必要逼着自己为了完成结婚而结婚吗?至于这么焦虑地想找个人嫁了吗?”
“年龄现在对我的压迫感,你现在还不懂,等你过了三十岁,你再发言吧!我已经过了所谓的黄金年龄了,在职场上升职困难、就业受冷待,在相亲市场上也要靠边站。自由恋爱也好,相亲也好,就跟你筛选简历一样,对女人来说,年龄、相貌、性格、家世、职业、学历等等都是标好价的砝码,都是门槛。特别是年龄,因为女人还要承担起生育的职责和期望,我现在都三十二了,再过几年生育能力就下降了,更不会有人选我了。我在相亲市场上有太多的阻碍了,我怎么不想好好挑个人再结婚,但是时间成本太高了,试错成本太高了,我等得起吗?干脆回去合肥,让家里人安排相亲,省事,也如他们的愿了。”
“让他们如愿了,那你自己呢?这真是你想要的吗?你别总是把自己说得跟货架上的商品一样,三十五岁说得就像你的保质期一样,你别物化你自己,你一点都不尊重自己,你陷入别人的评价体系里审判你自己,你一点都不尊重当下的自己!你不要总是把自己放在被凝视的位置上,不要用别人的眼光来惩罚自己哇!”
“呵,不因别人的眼光而改变自己,你说的倒轻松,你自己呢?你不是都不敢在公司里面穿裙子了?你之前不是因为穿裙子显出来身材了,上班被人色迷迷地盯着看得不舒服,就从此只敢穿胖大的T恤也不化妆了?你还不是会因为别人的凝视而改变自己?你怎么不坚持自我了呢?”
天晴被怼的没话说,只能绕开“凝视”话题,闪烁其辞,“你放松点,你就是这次分手后太焦虑了,之前不都是挺好的吗?你三十岁之后,不也是想谈恋爱就能谈上的吗?没被恋爱市场抛弃哇?不被tຊ选择,那就不被选呗,你就做独立女性呗,自己一个人不是也挺好的,你又不是没有朋友。有必要两眼一睁就想着相亲结婚生孩子吗,老把自己整的那么焦虑干嘛?再者说,亲密关系当中的伴侣也可以是朋友啊,你随便找个人结婚,你们的感情会被生活的柴米油盐消磨掉,你很快也会厌倦他的,而我跟泽泽可以开心地做你一辈子的朋友,这不挺好的吗,不一定非得结婚吧,结婚有什么好的,除了一地鸡毛,还是一地鸡毛。”
静姐觉得自己说了半天,跟对牛弹琴一样,俩人谁也不信服谁,谁也没有真正去理解对方,有点累了,压着声音,很平静忧伤地说,“做独立女性,不是只有单身这一条路才能证明自己是独立女性,独立女性也可以有情感需求,也可以结婚生孩子,也可以跟男性组成互相依靠的家庭,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我一直都梦想有个完整的家,有老公有孩子,我跟你的梦想不一样,但不代表,我的梦想不重要,不代表它一定是错的,你没必要一直抓着独立的字眼审判我。”
天晴收起来了自己的戏虐和冷嘲热讽的强调,放下了一定要辩个输赢的执着,听出来了静姐的忧伤,有点内疚,小声嘟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说你的梦想不重要...我也不是要审判你...”
静姐站起来,“也吃不下了,收拾收拾吧,我把菜放冰箱,你收拾一下小桌子吧,明天还得上班,洗漱完早点休息。”
天晴点点头,跟静姐睡在一张床上的这一晚,她缩在角落里,睡得一点都不踏实,很晚才入睡,睡前,静姐说的那些话,在她脑海里翻来覆去,有点愤怒,但也很羞愧,她在反思:自己说得话,有些确实太过于尖锐刺耳了,甚至提人家家世,有些刻薄了,她很内疚;她也不断在思考,什么叫独立,自己对独立的定义是什么,她的独立女性公式成立的条件被打乱了,她有些混乱;还有那句话,“我跟你的梦想不一样,并不代表着,我的就不对,不代表我的就不重要,不代表你就该审判我”,这句话反复出现在她脑海里,她更愧疚了,感觉自己今天帮倒忙了,她也开始审判自己,自己凭什么站在道德高地上审判静姐不上进、不独立、不负责任,自己又有什么立场跟资格呢?是不是有点太自以为是了?是不是太自恋了......
静姐呢,也辗转反侧,没怎么睡好,今天经历太多事情了,自己原本想要用跟渣男的爱情证明自己在母亲面前的坚持是对的,结果只能证伪了;闺蜜来了一顿说教,让自己更抗拒了,反而觉得自己该站在母亲那个阵营,她更混乱了......难道说,真的是——年轻时讲观点、老了得认命,自己也到了认命的阶段了?可是,还是有点不甘心......
但是,天晴和静姐两个人在一个观点上达成了一致,那就是“任何关系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没有什么关系是牢靠的。”两个人之前也吵架过,最多就是拌嘴皮子后尴尬几天而已,但会很快和好,凡是过去的,就将它忘记,没啥大影响,主要是因为之前吵架的问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是不涉及深层次的三观内核。但是这次的话题,聊得太深了,触及了一些红色警戒线,友谊触碰了一些不该靠近的边界,有些话说得有点重了,互相都有委屈和不满。所有的关系都像玻璃一样脆弱易碎,两个人的友谊开始出现裂痕了......
独立女性就得保持单身人设吗?独立女性就等同于单身女性吗?异性恋就不能是独立女性吗?异性恋结婚的女性就一定是附属品和菟丝花吗?不是哇,独立女性也可以有情感需求,她们也可以利用男性的资源来帮助自己,独立女性不代表着就要形成男女关系的对立、把自己隔绝成孤岛,不代表着要跟所有男性绝缘呀,她也可以是异性恋结婚生子呀。
她就是她,她只要是在追求自我的成长(事业、感情、家庭等等,都可以),她清醒的认知到自我、尊重自己的感受,那就是独立女性。她可以享受单身,她也可以步入婚姻,她有进入一段关系的勇气、也有抽身离去的勇气和能力,贴上标签再撕掉,随她改变,她就是她,仅此而已,一个被同一个未知数定义的未知数,她就是她,一个迷,没有固定的谜底......
这个社会给女性设置的障碍已经够多了,我们就不要再给自己多设置些条条框框了,不要再给自己上枷锁了;外界已经给女性贴了太多标签了,我们就不要再细化、分化甚至形成对立了;近百年来,感觉男性的变化微乎其微,而女性群体一直在不断反思和进步,这真的很棒,但是也不要过于苛责自己,社会给予女性的条件预设和期待已经太多太多,不必再用别人的眼光去苛责惩罚自己了,允许自己不完美吧,可以是个bad femini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