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晕映在红透了的耳朵上,周斯礼做贼似的将纸条塞进口袋里。“学长,你为什么要把垃圾揣兜里?”学生瞥见后都傻了眼。“这应该不是采访的问题吧,”他转过身,不自然道,“……麻烦快点,我有急事。”“噢噢,”学生举起小麦克风,继续问他有没有想对学弟学妹说的话,或者是建议。周斯礼飞快地说完了,这些问题他已经回答过上千遍,可以说是倒背如流。轮到最后一个问题,学生抬起头,眼里闪烁着异常的光芒,“学
体育委员陈涛拿着报名表回到位置上, 表情有点发愁。按往常来说,男子运动项目是最先报满,但女子运动项目总是空着很多栏, 今年也不例外。
年级体育科组对每个班级报名的项目数目都有规定的要求,如果达不到要求就别想参加运动会了。现在就差一个运动项目了, 陈涛将视线投向“4×100”那一栏, 还有最后一棒没人报。
他刚刚去问了几乎全班的女生,都被拒绝了, 说是和其他项目有时间冲突。
“不如去问问许嘉。”
坐在前桌的梁芸突然转过头来,对他说。
听她提起, 陈涛才想起班里还有这么个人, 好像瘦瘦小小的,不爱讲话,总是独来独往,“她来?她有参加的意向吗?”
盛若听见他们的谈话声, 也探过头来, 捻起报名表, “管她有没有参加的意向,这两年, 她都没有为班级活动出一份力, 跑个一百米怎么了?又不是让她上去拿个名次, 凑凑数也行。”
陈涛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转过头来问梁芸, “你觉得呢?”
闻声, 梁芸这才回过神来, 温吞地冒了句:“……让她试试也行。”
说完,她又缓慢地转回去。
不少试卷从前边派发下来, 她握着笔,却心不在焉,脑子里全是刚刚无意看见的画面——他们坐在后排,有说有笑。尽管是周斯礼在说,许嘉在嘲笑,但她从来没见过周斯礼露出那副神情。他看上去好像……很喜欢她。
为什么?
课后,梁芸从办公室走出来,她走在走廊上,看到了尽头处和朋友聊天的他,他背靠着栏杆,颊边的梨涡笑有着浅浅的凹陷。很生动的气息。
梁芸慢下脚步,秉持不打扰的原则,只想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时,有人从前门走了出来。有风掠起她的额发,一双淡然的黑眸望过来,梁芸垂下眼,两人恰逢其时地撞上目光。
这样的对视仅维持一秒。
但一秒也足够让梁芸局促不安,可能是自己之前无意弄脏她画本的缘故,她有点心虚。
尽管如此,梁芸想到运动会,还是叫住了她,低头温声道,“许嘉,我有话想和你说,关于运动会……”
她连眼皮都懒得抬,直接离开了。
“……”被完全无视的梁芸愣在原地。她这幅阴沉沉的模样,看着就令人难以接近。
为什么?
这个问题在心中盘旋很久,她始终想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周斯礼,我们还是兄弟吗?你最近是不是有秘密瞒着我们!”
许均昌锤墙,沉声问出,粗黑的眉毛抖动不止,看上去痛苦万分。
他患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周斯礼转过身,指尖探向朝里蔓延横生的绿叶枝条,摩挲着叶的脉络,垂眼轻声,“我能有什么秘密?”
许均昌立刻将脸怼了上来,将眼睛瞪得很大,太夸张了,周斯礼都能看到他的红血丝,他锤了锤自己胸口:“来!看着我的眼睛说!”
周斯礼笑着偏过脸,一手推开他的肩,语速悠悠:“不要了吧,好可怕。”
在旁的程野忍俊不禁,掩唇直言:“许均昌,我真心建议你周末去挂个号,医药费呢,我出。”
许均昌后退一步,哀怨地看着周斯礼。
他最近觉得周斯礼变得很奇怪。
好不容易程野分手了,三人终于回归从前一起吃饭上厕所去小卖部的生活,但周斯礼现在天天就守着他那个座位,课间时间也寸步不离,好像那个座位藏着什么宝藏。
眼看着三人同框时间愈发减少,为了让铁三角友谊一直坚固下去,许均昌下课后立马来到周斯礼的座位,恶狠狠,“如若当我们还是兄弟,午时走廊见!”
“如果非要说秘密,那可能有一个。”
男生清透温润的声音徐徐传来,语气轻得像叹息。许均昌和程野都看向了他。身后的绿叶摇曳,投下暗柔朦胧的光影,他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的笑意,坦然道,“我现在有个很喜欢的女生。”
“我靠!”
“我靠!”
许均昌仿佛中弹了,连忙后退几步靠在墙上,嘴巴张得像吞了个电灯泡,半天说不出话。
程野还算是体面一点,盯着他看了几秒,捕捉到男生提及此事神情出现细微的变化,确认无误,这是心动的迹象。
“谁啊谁啊?”
许均昌扑上来,一串串问题脱口而出:“我们班的?隔壁班的?上次那个跟你表白的学妹?还是哪个学姐额不对我们现在是最后一届毕业生。”
周斯礼摸了摸鼻子,“这个不能说。”
还没问过她呢。
说了不就等着挨刀子。
作为三人中热恋过的程野抬了抬眉梢,像是早有预料,缓缓道,“肯定是那个邻居妹妹。”
周斯礼勾唇,没说话。
用“邻居妹妹”代指许嘉,总觉得有点犯规。光是在心底念出这亲昵意味十足的词语,他都忍不住脸红耳热。
“好了没什么好说的,”周斯礼忽然觉得好热,直起身要回教室,“时机到了,自然会和你们说的,现在别问了,给我留个面子。”
“我靠你表情刚刚有一瞬间变得好恶心。”许均昌捂脸。
作为三人中热恋过的程野出声维护:“你懂个屁。”
回到教室,周斯礼的脚步就不禁放轻,她还趴在桌上睡觉。
可能是长这么大没喜欢过人,一旦确认了,这份心情就像发酵过度的面包不断膨胀一样,他现在就想把她喊醒,说自己好喜欢她,问她可不可以对自己好一点。
但想了想,他还是憋回去了。他不但不能告诉她,还得忍着不让她知道。因为她一旦发现自己喜欢她,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他。
被欺负也就被欺负了,只是她善于玩弄人心,将人的心情吊得七上八下。周斯礼真受不了这个,平常灵光的大脑一碰上她就变得迟缓,无法思考,每次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别的他不敢担保,但他会尽力对她很好很好。
……起码,要让她活着。
-
阳光明媚的下午,不少家长陆续进校。在他们回到各自子女的班级前,需要前往大厅听“有关孩子心理健康”的主题讲座。
年级组还特意让学生们提前放学,周斯礼和梁芸作为学生代表,需要上台发言,所以留到了最后。
讲座结束后,刘肖茹刚走出大厅没多久,就眼尖地看到自家儿子了。距离她上次来一中,还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都有点忘记路怎么走。她朝周斯礼招手,“斯礼,一班是往那里走对吧。”
“对,五楼走廊尽头。”周斯礼小跑上来,“妈,我带你去吧。”
刘肖茹见他刚刚是在和领导老师们站在一起,体贴道,“不用了,你去忙你的,我还没到老眼昏花,需要人带路的地步。”
“那,等家长会结束,我和你一起回去。”
“好。”
“老师,你们站一块拍个合照吧。”
有摄影社团的学生负责收集这次讲座的素材,回头要放学校公众号上,她将他们带往到教学楼旁边的标志性建筑,终于指挥完站位后,蹲着按下快门。
“哎,特别好,林老师注意看镜头!”
聒噪的吵闹声透过器材室的窗户缝隙挤入,许嘉烦躁地睁开眼,推开门,靠着三楼走廊的栏杆醒醒神。
周斯礼穿着笔挺正装,白色衬衣,领带挺括,显得身宽而腿长,鹤立鸡群。
这样的打扮倒是新鲜,许嘉感到稀奇地看了两眼,恍惚记得他好像今早有提起过这事,紧接着她听见了梁芸略有抱怨的声音:“这张我眨眼了,能不能再来一张?”
蓝天白云下,她站在周斯礼身旁,漆黑弯曲的长发自然地分成两侧,垂落在胸口处,穿着漂亮的礼服,露出好看的肩颈线条。如别人所说,两人看上去很登对。
“那学姐再站回原来的位置,我现在重拍。”学生举起摄像机示意。
周斯礼正低头看着腕表的时间,计算着什么时候回去。没想拍完合照后,又被他们留下来,说是要加个采访。他耐着性子站在原地,温声和采访的学生一来一回。
忽然,有个揉成团的纸条砸到他的头上,落在了花坛里。
“这,哪个学生恶作剧啊?”学生抬起头看向四周。
周斯礼看了一眼,拿起纸团,准备丢进垃圾桶时,恍惚觉得不对劲,背对着他展开纸条。
上面写着——
三楼器材室。
光晕映在红透了的耳朵上,周斯礼做贼似的将纸条塞进口袋里。
“学长,你为什么要把垃圾揣兜里?”学生瞥见后都傻了眼。
“这应该不是采访的问题吧,”他转过身,不自然道,“……麻烦快点,我有急事。”
“噢噢,”学生举起小麦克风,继续问他有没有想对学弟学妹说的话,或者是建议。周斯礼飞快地说完了,这些问题他已经回答过上千遍,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轮到最后一个问题,学生抬起头,眼里闪烁着异常的光芒,“学长有没有早恋过?虽说现在学业为重,毕业之后有没有这个考虑呢?”
周斯礼还没说完,脑袋又被一个纸团砸了。他飞快蹲下捡起纸团,背在身后,低头对着小麦克风说,“好好学习。”
终于应付完这个社团采访,他走远之后,才敢拿出纸条——
别装作没看见,后果你应该知道的吧?
熟悉的废弃器材室里。
“周斯礼,你在梁芸面前也这样吗?”
她坐在废旧课桌上,拨出他的领带,逗弄似的,一会轻轻扫过他眉间的额发,一会撩撩他的喉结,好像要在他身上触发出什么机关才能善罢甘休。
让她玩了一会,他睁开眼,抓住作恶的手,拇指在她腕部细腻柔嫩皮肤上轻轻摩挲。压抑许久的呼吸沉重而紊乱。
“我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这样。”
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