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能行吗......”马大余听了妻子的计划,还是有些担心。宋灵均对此却鼓励道:“难得她有自己的想法,就由她去吧,就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当是练练她那软性子,没有人是能一下子改性的,人不就是这么锻炼起来的么。”马大余也不想打击妻子的积极性,便点头道:“如此,那我就给你娘打好配合!” 庄娘子这个人的确心软意活,但不代表她愚笨蠢薄。 她自小拥有着连家人都算计的美貌,被觊觎着长大,先前又拖着病弱的丈夫和年幼的孩子硬撑下来的人,是能担得上一句性子坚韧不拔的。 现在有心与马大余一
庄娘子这个人的确心软意活,但不代表她愚笨蠢薄。
她自小拥有着连家人都算计的美貌,被觊觎着长大,先前又拖着病弱的丈夫和年幼的孩子硬撑下来的人,是能担得上一句性子坚韧不拔的。
现在有心与马大余一起对付公公这个烫手山芋,心中自然是有想法,只是被打击看低多年,她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这个法子可行不可行,会不会兴师动众了一些?
如今得了宋灵均的点拨,心里头更加有数。
“这能行吗......”马大余听了妻子的计划,还是有些担心。
宋灵均对此却鼓励道:“难得她有自己的想法,就由她去吧,就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当是练练她那软性子,没有人是能一下子改性的,人不就是这么锻炼起来的么。”
马大余也不想打击妻子的积极性,便点头道:“如此,那我就给你娘打好配合!”
连着被三儿子打击了两天的马老爷年纪越大,倒是越挫越勇了,他再一日早早起身,想要出其不意,越过马大余去管教孙子孙女们,门刚一打开,就看到儿媳妇不知何时,早已立在廊下,提着食盒端着茶盘,恭恭敬敬的候着,看到公公,她福了一福,淡妆素颜很是端庄,笑道:“爹起身了,儿媳特来服侍您用早茶早饭。”
马老爷一愣:“你这是......”
庄娘子垂眼恭顺道:“儿媳这两日思来想去,觉得爹说得对,家里孩子众多,更该立好规矩教他们谦虚谨慎,品行端正才是。身为家里媳妇,更应该以身作则,孝敬长辈。今后爹用饭前后,儿媳必将伺候左右,一切以爹的心思为主。爹是家中最有学识阅历的长辈,自有无数好的愿意教导晚辈,也请爹莫要嫌弃儿媳愚笨,放开手脚来教导儿媳如何打理好一个家,儿媳感激不尽。”
这番话说下来,倒是大大抚慰了马老爷这两日被儿子嫌弃抵抗的心,他心想这夫妻俩倒不是一条心的,又或者是马大余回去后心中有悔,觉得不该那般对待亲爹,又劝了自己的妻子来服软尽孝。
不管如何,马老爷到底被说得舒坦了,他一捻胡子,矜持孤傲道:“嗯,算你还有心。”
“我做了几道爹爱吃的早膳小菜,又煮了清新怡人的龙井茶,还请爹赏面尝上一尝,试试儿媳的手艺如何。”
马老爷轻嗤一声,说道:“你到底年轻,做菜也只讲究表面美味,不懂食材真正风味该如何表现,也是浪费东西罢了,可还有得学。”
“爹愿意教导,便是儿媳的荣幸了。”庄娘子微微一笑。
接下来几日,众人起床都能看到庄娘子在厨房里忙活不停的身影,今日是揉面做各类面食,明日是便是拌糖做各类糕点,一刻不得停歇,连早饭都不得空吃上,与此同时还要应付马老爷随时随地的各种吩咐,什么制茶倒茶,冷了烫了、点心淡了甜了、菜做得不合胃口、哪儿不干净哪儿摆放不齐、衣裳该如何晾晒齐整,他那几件精贵的绸缎衣裳该如何清洗护理等等,哪里不满意,喊来庄娘子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说教。
不大不小的一个家,愣是被他挑出无数种错处来,身为儿媳的庄娘子便是首当其冲的罪魁祸首。
而庄娘子对此唯唯诺诺,不敢有一句半句的反驳,低头全应下就是。
马毅几兄弟看着不忍心,马二芳对此更是讨厌的直咬牙切齿,私下扯着宋灵均问怎么不给她娘出气,以往庄娘子受了什么委屈,宋灵均是第一个不肯的,以她那鬼机灵劲,定能找办法对付,怎么这次就光看着不动手!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都想好怎么往祖父的椅子抹猪油,以及在他靴子里放刺果子了,起码能将他放倒在床上几日,但我娘难得有自己的主意,她愿意自己去倒腾,我也不好插手啊。”宋灵均撅着嘴巴往人中上放毛笔,还不耽误她说话。
“这就是二娘自己想出来的办法?这不就是窝囊着被祖父整治嘛!”
“这不还需要些时日来让众人看清,再过多两日就见分晓啦。”
马二芳几个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在一旁做绣活顺便给几个孙子看字的马老太太却是明白过来了,她笑道:“想容不让我插手,原来是这样呢。倒也不是不好,只是辛苦她自己多些,她那性子,心里有主意总是好的。我说呢,你祖父最是好脸面,这些时日也常在外与人下棋看画的到处走动,你娘这些天辛苦的功力,马上就能展现出来了,若闹得严重些,说不定以后都不敢来了。”
宋灵均拿着毛笔,偏头一笑:“且看着吧。”
庄娘子今日提着菜篮子上街,菜摊鱼摊肉摊都逛了个遍,篮子塞得满满当当,她险些就提不起来。
熟悉的肉摊老板娘热心道:“想容妹子,你买这么多这么重,让我那口子顺路给你提回去吧。”
庄娘子虚弱的笑了笑:“不了,多谢嫂子,我自己能行的。若是给我公公看见了,怕是要不好,他最忌讳这些,别带累大哥了。”
肉摊老板娘粗眉一倒,双下巴一鼓,不满道:“我都不介意,你家大余也在,他有什么好说的?你这公公也是忒奇怪了,邻里乡亲的帮个忙多正常的事啊,就他在那一天到晚的看不顺眼。”
“嘘,嫂子小声些,若是传到我公公耳朵里,便要说我干活不利落的,连上街买个菜都干不好。我连出门喘个气的机会都没了,那才真是累人。”
“哎哟,真是辛苦你了,瞧你这张脸都瘦成什么样了,本来人就瘦......儿媳难当,担上你家这种公公,更是难熬啊!”
庄娘子提着菜篮无奈一笑,道别肉摊老板娘又遇上了搭伴来买菜的罗伯母和其他邻里妇人,都是经常一块谈话说笑的,见庄娘子满满一篮子的菜肉,她们几人都很是惊讶,纷纷停下脚步。
“想容,你昨儿个不是才买了许多回去吗?这么快就吃完了?”
“不是吃完了,是我做得不好,公公不满意,只好再重新买些回去,好做其他的菜出来,说不定公公就喜欢了。”庄娘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厨艺不精,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罗伯母倒吸一口气,不可置信道:“你要是厨艺不精,我们几个做的岂非就是猪食了!你那公公就是明摆着挑剔欺负你呢!你给他这般对待难道还不知道吗?”
庄娘子闻言瑟缩道:“我本就是改嫁过来的,公公不满意也是人之常情......受些教导也是应该的。”
另一个妇人扯了庄娘子上下细看,皱着眉头道:“你看看你自己,平日里就属于你最爱干净,哪一日不穿得干净得体,如今忙活的连衣襟手袖上都是油渍都来不及换,可见你公公在家里更是变着法的教训你。”
“我听二芳说了,你在家里忙得饭都吃不上,马老爷连茶冷了烫了都要你伺候,衣裳有点褶皱都不允,大晚上的还要叫你去添炭盘,这是把你当仆人还是儿媳呢!大余呢,大余就那样干看着?”
庄娘忙劝阻道:“嫂子别怪大余哥,大余哥自然是护着我的,成日里与公公吵架,只是孝道为先为重,他有时也是无可奈何啊。”
“是啊,我看大余也是难,一边是媳妇一边是亲爹,我家男人说大余这几日在酒馆里愁眉苦脸的,连生意都没有心思做,你看看,这就是家里老人为老不尊的后果!”
众人一时无语,有位妇人叹道:“我原先还觉着你有位顶好的婆婆,可羡慕你了,没成想原来是公公不好相与,他这哪有一个公公的样子,十个恶婆婆都比不过他如此折腾人!”
“以前......他也这是这般苛待阿毅他们亲娘的吧?”
“可不是,我还记得阿毅亲娘不识字,被他好一通冷嘲热讽,说配不上他们马家门第,我呸!他们马家有什么门第了,若不是老太太嫁过来有了富户家底,他一个穷秀才过来的人,能有现在胡乱讲究的生活?如今已是被他败光,还这般不知所谓,把自己当尊贵大老爷一般,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想容,你公公这种一心只有自己的人,你这做儿媳的再如何委曲求全也是没用的,你再退让,只会更糟啊!”
庄娘子眼眶湿润,她拿帕子掩了,带了哭腔道:“可我又能如何啊,那是我公公,无论如何,我都得敬着他呀。”
“你放心,大家伙都是当着儿媳妇的人,都帮你想想办法。万不能看着你跟阿毅亲娘那般,被作出病来。”罗伯母握着庄娘子的手,眼神坚定道。
“没错,我让我男人也去劝劝大余,想想主意,不能这样光看着啊,你要是被作出病来,这家里还能好吗,孩子们也不能安生,他定能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虽然是故意引出来这一出的,但看着众人热心帮助,为她出谋划策,话里话外都是担心,回想起春风村那群无缘无故恨她入骨,避她如蛇蝎的妇人们,这一对比让庄娘子也不免感动,眼泪掉得是真心实意,泣道:“多谢各位关心,我定能熬过此关的。”
众人又是一番安慰劝解,最后看着庄娘子勉强抱着篮子,磕磕绊绊地走远,一时间同仇敌忾的怨气便爆发开来,开始四处奔走相告。
宋灵均从外头玩耍回来,直奔厨房对正在做晚饭的庄娘子说道:“娘,这两日便有结果了,马家公公刻薄虐待儿媳的名声都快传到隔壁镇上去了,现在已经完全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庄娘子的发髻间只簪了一只朴素的木簪,见自己的办法起作用了,又不免担心:“目的虽已到达,但也难为你爹和你祖母了,在外少不了被闲言碎语。”
“爹在外装傻充愣的功夫如火纯青,况且到底一个孝字压在他头上,男人们只是同情更多罢了,女人们骂两句窝囊也就够了,这里头最大的受害者可是你。”
宋灵均坐在灶台边晃着脚丫子,嘴里含着马锋刚给她的糖果,难为她叽里咕噜地还能把话说得完整,她继续道:“况且这不是你们夫妻俩商量好的吗,爹再有心也苦于孝道,他愿意去坐实自己无用的形象就随他去呗。祖母就更不用担心,她老人家积攒的好人缘好善事多着呢。”
宋灵均说着歪头看着她娘,虽说是故意的,但这个月庄娘子的的确确是从马老爷那受到尖酸刻薄的对待,那些个折磨人且乱七八糟的规矩都是他随心随意的定下,将庄娘子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吃不上饭换不上衣服是实打实的没有时间。
“你该心疼心疼自己才是,舍了你这番受罪,若真能对付得了祖父,再好的结果也只有你自己遭罪而已。”
“傻丫头,这些遭遇原不算什么,我之前在娘家和宋家,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庄娘子的嘴角含着苦涩,“像个行尸走肉般不知道是为什么活着,至少现在我按我自己的心思在行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庄娘子垂眼轻笑,她转身对女儿说道:“只有你父亲带着我离开宋家后的日子,有了你,还有改嫁给你爹的这段时日,娘才算是真正的活着。娘想尽力守护好这些,想继续这样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就必须得硬下性子,想得出手段来。娘知道这是个笨方法,但娘会在尽力之内,做到最好。”
“你能这样想,大有长进啊。”
宋灵均拍了拍她娘的肩膀,很是欣慰,她知道她娘一味的心软好性并不是好事,但庄娘子从小就没有被生活善待过,她没有剑走偏锋不说,还对生活留存善意,已经算是很好了,她想要平淡安生的日子并没有错。
“一回生二回熟,以后性子沉稳手段见长,就没有能难倒你的事情了,我也可以放心了。”
“臭丫头,在你娘面前装什么大人呢。”庄娘子将女儿押在怀里揉了揉,看了眼外边天色,笑道,“也不用再多等两日了,今儿你祖父出门找朋友喝茶下棋,便知道是个什么光景了。”
如庄娘子所说,马老爷身着最为体面的绸面长衫,披着黑色貂毛衣领的披风,手中的拐杖却差点没拿稳,他胡子动了动,不可置信地问眼前时常一起对弈的友人:“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说,我几个儿子女儿还有儿媳妇,不愿让我跟你在一处玩。“
友人抱着棋盘无奈道:“说免得你那歹毒心思影响了我,也在家里作天作地的,立那些规矩没完没了。”
“这、这是什么话!你儿子女儿是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风声,居然如此说我这个长辈,如此不敬,你也不管管!”
“我自然管,只是你自己做下的事情也着实不像样了,什么风声,现在到处都在传你刻薄虐待儿媳妇,整个镇的人都在议论!说你把贤良淑德的儿媳妇折磨的没个人样,在家里天天变着规矩各种折腾人,连茶晾不到八分烫都把人骂得狗血淋头,饭不合口味就把她拘在厨房里做上一天一夜的菜,这大冬天的还让人站在雪地里念家规,还有......哎哟我都不忍心说下去了,你也是有女儿的,怎么这么这般心狠!”
友人面露不忍又嫌弃道:“你在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在家如此恶毒作恶呢!”
马老爷没想到他在家里的管教都传到外头出来了,他下意识想要反驳,却看到友人眼睛一瞪:“你可别不承认,当着我的面,你就说你在家是不是这样的?”
“我只是在教导她身为儿媳的规矩与本分!”
“哎哟我的老哥啊,你别黑白不分的,咱们这个年纪谁家没有个儿媳妇的,你看到哪个公公有谁敢这样的,这不是成心闹得家宅不宁嘛,你这样儿子儿媳哪里能依,日子久了是要生怨怼的,你难不成是看着你儿子日子过顺当了,你反而不愿意了?”
友人说着打量他两眼:“我是知道你偏心老大老小的,但总不能还眼红三儿子把日子过好了吧,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胡说什么!我自然是盼他好的!”
“反正我们是看不出来,你要求的那些规矩本分在嘴上说说就得了,咱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需得儿媳如此,日子能过,儿媳有那份心就成了,你还当自己是什么尊贵大老爷不成,要儿子儿媳对你三拜九叩的?”
友人嘀咕着心思不正,也不欲多说,抱着棋盘另找人玩去。
马老爷气得七窍生烟,原地打转,只在心里暗骂友人不懂他意,转身也另找他人玩乐。
只是他去遍了所有能去的地方,所有人都对他爱搭不理,视他无物,更有甚者直接出声讽刺,说他明明是个男人,在家摆起谱来却活像一个吃了十个恶婆婆的老妖精。更有人骂他没脸没皮,没有富贵老爷的命,通身却是富贵老爷的病。
马老爷被气了个倒仰,在众人议论中,忙抓着拐杖仓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