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兰挤兑她二姐的时候理直气壮,可她毕竟还小,心里不是那么确定:“叶阿姨,听人说女的长大了就得嫁人。你也这样认为?”叶知秋:“别听她胡说。我娘还说女人生了孩子,这辈子才算完整。我二十六岁,平时同事邻居没少说不结婚就成老姑娘了。他们除了说这个还能说啥?我一个月几十块钱,可以三天两头去国营饭店,真要他们选——” 她什么意思?周卫光很是疑惑:“我们——吵架?” “就是听说你和嫂子从首都回来一直分房睡?”孙小丹见他神色波动,赶忙说:“对不起,是不是不该问?” 周卫光不在意地笑笑,庆幸叶知秋跟他提过这事:
她什么意思?周卫光很是疑惑:“我们——吵架?”
“就是听说你和嫂子从首都回来一直分房睡?”孙小丹见他神色波动,赶忙说:“对不起,是不是不该问?”
周卫光不在意地笑笑,庆幸叶知秋跟他提过这事:“迷糊和小糊涂刚到这边不习惯,特别是小糊涂,经常夜里发癔症。我在家我陪他俩,我不在家他们就跟你嫂子睡。”
孙小丹放心地松了口气:“这就好。”微微低头遮住眼底的失落,“还以为你和嫂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没事。”周卫光担心她继续问,“你嫂子在厨房刷锅洗碗,我去看看她忙好了吗。”
孙小丹张张嘴,看着他快速进去,顿时忍不住朝墙上踹一下。
身后传来一声切,孙小丹吓得身体僵硬,感觉声音很熟悉,她转过头,孙小兰从门里面出来,孙小丹不禁埋怨:“差点被你吓死!”
“不要以为我比你小好几岁就不知道你想干嘛。”家有知心长姐的好处就是少走弯路。同学还以为亲亲就能生孩子,孙小兰已经能看懂“贾宝玉初试风雨”,“以前你那么关心周——”
孙小丹叫她闭嘴。
“不装了?”孙小兰嫌妹妹幼稚,听到周卫光的声音认为周家吃好饭了,就出来跟叶知秋玩儿。结果叫她听到姐姐搁这儿胡说八道,“我明明说的是嫂子疼迷糊和小糊涂,周团长不在家嫂子晚上睡觉都带着他俩,到你嘴里就成了人家感情不好?”
孙小丹:“我也是担心他们。”
“你说是就是吧。”孙小兰说完就走。
孙小丹噎得说不出话,一把抓住妹妹。孙小兰甩开她,“不去周团长家。你不嫌羞我还要脸呢。”
孙小丹瞪她:“再胡说我就生气了。”
“怕你?”大姐长相和身高都像父亲,大骨架大脸盘子。孙小丹长相身高都像母亲,因为她的日子比她妈好,就比她妈年轻时水灵。朵朵脸面像妈五官像爸爸,身高也像爸爸。四姐妹唯独孙小兰敢指着父亲数落,却不像爸又不像妈。
十来岁的孙小兰快有姐姐高,她要打孙小丹不一定打得过她。孙小丹被妹妹压一头,气不顺:“跟个刺猬一样,我看将来谁敢娶你。”
“刚才不还说不想嫁人?”孙小兰白了她一眼,“在你心里女的长大只有嫁人一条路?”白了她一眼才朝妹妹走去。
周卫光从大门到厨房的路上很担心,见着叶知秋计上心来,“忙不忙?”
“他俩呢?”
“跟朵朵玩呢。”周卫光拿个板凳坐到叶知秋旁边,“过了春节就叫他俩单睡吧。”
叶知秋不禁坐直:“谁又问你了?”
“你那套说辞糊弄小兰还差不多。小丹刚刚问我咱俩是不是吵架了。”周卫光怕她开口就拒绝,“你睡的那张床能放两床被子。”
叶知秋没忍住皱眉。
周卫光再退一步:“或者我睡一头你睡一头?”
叶知秋点头:“天天一群孩子来玩,我也不可能每次都赶在他们来之前把门关上。”
周卫光不禁露出笑意,又赶忙抿了抿嘴:“以后见着小丹离远点。”
叶知秋点头:“你也是。”
“我知道。那丫头太聪明了。”周卫光感觉炒锅隐隐冒着热气,“锅里还有什么?”
叶知秋:“鱼肚蒸蛋。他俩玩一会消消食叫他俩吃。”
“你吃吧。他俩喝了半碗汤,再给他们吃这个,我担心糊涂半夜忍不住起来。”周卫光指着手腕,“才七点。封了炉子出去转一圈再吃。”
叶知秋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听到周卫光的话,等封好炉子就跟他出去,绕着孩子们玩的地方转几圈,直到小糊涂累了要回家。
这个时候才八点。叶知秋和周卫光给孩子洗干净上床睡觉还没到九点。
翌日清晨,叶知秋照常去副食厂。
今儿孙小丹在家,金小银舍得去副食厂。孙小兰看到叶知秋,叫她们等等她。孙小丹心慌:“小兰——”
“不说!”孙小兰白了她一眼,去追她娘和叶知秋,“叶姨买啥?我娘买蟹和虾。”
叶知秋:“迷糊越来越会吃,还叫我买东星斑。我看有没有,没有就随便买点留中午吃。家里还有你妈给我的菜,晚上煮挂面。”
孙小兰不禁说:“您真会过日子。”
金小银点头:“你叶姨这叫该省省该花花。”
“你这么懂,怎么没见你该省省该花花?”孙小兰不禁问。
金小银噎了一下,“那我回家?”
孙小兰赶忙抱住她妈的胳膊:“看你,开不起一点玩笑。”
金小银面上不露声色,心道鬼丫tຊ头,我还治不了你。
叶知秋买几斤小章鱼和各种贝类,因为金小银说可以烧汤煮面条。本地人吃河粉,金小银吃不惯就煮麦面,结果还挺好吃。她也教过吴清莲这样做。连吃两顿都不腻。
东北边那座山头被炸没了的山上有一片竹林,这个时节有笋,也便宜,附近村民挖了卖给副食厂的。叶知秋就买几斤笋。又买一些晒干的山货留着慢慢吃。
叶知秋出门前就把粥煮上了,回来已经烧开。周卫光在厨房盯着炉子慢慢熬煮,叶知秋夹几份腌菜切成小块,方便俩孩子用勺子挖着就粥。
饭后,叶知秋洗衣挑水刷痰盂。忙活半日,叶知秋虽然有点累,但心里舒坦,无论她先挑水还是先洗衣服都没人数落她。
迷糊和小糊涂见她很忙也不敢跟她哭闹。叶知秋闲下来哥俩才说他们渴了。
叶知秋偶尔给孩子冲一次,以至于周家还有半罐麦乳精,叶知秋冲两搪瓷缸子再倒入碗中,凡是来她家玩的小孩,一人半碗,包括小兰和朵朵。
孙小兰知道羞了,很是不好意思。叶知秋数落她:“要在古代我都能当你妈了,你还跟我客气?”
孙小兰端起碗:“您不才二十六?”
“古人十三岁议亲,还是算虚岁。唐朝公主像你这么大都嫁人了。”
孙小兰差点把酸酸甜甜很好喝的麦乳精吐出来,眼睛瞪的跟灯泡似的:“这——这么早?”
“所以说还是现在好。十八岁才能领结婚证。”叶知秋又说,“其实我还是觉着十八有点小。我很多中学同学十八岁还在上高中。要是考不上大学,属于毕业就结婚,懂啥啊。咋着也得毕业一两年长长见识再结婚。”
孙小兰:“毕业就结婚不好吗?”
“不好。上学的时候吃穿都有长辈操心,很多人没机会学坏。毕业后进厂上班,或者没工作在街上闲逛,要不了多久就学坏了。”
小阿华好奇地问:“不用上山下乡啊?”
叶知秋:“要的。可有的人能躲就躲。因为下乡不是人过去,户口也得转到农村。”
孙小兰一脸崇拜:“叶阿姨怎么什么都懂啊?”
“我上班的那个厂有几百人,一个车间就有几十号人,有些人就是城里人,见得多了,听她们说的。”
孙小兰:“幸好我不用下乡。”
叶知秋诧异:“你这么小你爸就帮你安排好了?”
“安排什么?”孙小兰问出口就意识到她误会了,“不是的。我爸以前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转业,他嫌麻烦就没帮我转。我的户口还在老家。我爸说不能留在这里就回老家。”
十来岁的小女孩一脸稚气,云淡风轻般说着好像事不关己的话,叶知秋问:“你也想回去?”
“不回去能咋办?我爸去年豁出老脸把我二姐塞进话务连,总不能也把我硬塞进去?部队又不是我家的。”孙小兰见叶知秋好像很担心她,笑着说:“我老家靠山有河,除了没啥钱,最难的几年都没饿着。吴姨说她老家把榆树皮磨成粉救命,我到现在都无法想象树皮怎么吃。”
叶知秋一直没问金小银老家哪儿的:“你老家不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地方吧?”
孙小兰讶异:“叶姨知道?不过不是,但离得不远。”
“难怪你说没挨过饿。”叶知秋想到梦里自己可以做生意,“世道变得快,回去也有机会再回来。说我好了,早早上了中专分配进厂,我觉着不好,结果有机会上高中的高考停了。跟那些高三学生比我是不是特走运?”
孙小兰一直想不通,叶知秋在家受到那么多不公,怎么没变得跟李老师一样敏感多疑要面子。听到这些,孙小兰忽然明白是她心态好。
孙小兰挤兑她二姐的时候理直气壮,可她毕竟还小,心里不是那么确定:“叶阿姨,听人说女的长大了就得嫁人。你也这样认为?”
叶知秋:“别听她胡说。我娘还说女人生了孩子,这辈子才算完整。我二十六岁,平时同事邻居没少说不结婚就成老姑娘了。他们除了说这个还能说啥?我一个月几十块钱,可以三天两头去国营饭店,真要他们选——”
孙小兰不禁说:“他们也是选天天喝酒吃肉。”
叶知秋点头:“我娘还说,等你结了婚,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我就纳闷了,谁给她的任务。她没法回答,就说我一堆歪理。你以后回到老家也别着急结婚。二十出头不容易上当受骗了再找对象。我觉着凭你爸,你跟我一样二十六再找对象,也能找个周卫光这样的。”
孙小兰顿时想叫她二姐过来,听听人家的想法格局,看看人家的身高长相,再看看她自己,是个男人都知道选谁。
也难怪周团长听到她二姐的话没胡思乱想。周团长的神经错乱才会认为,她二姐想敲叶姨的墙角吧。
“我听叶姨的。”
小阿娣知道她二姐懂得多,听到这话也说:“我也听叶姨的。”
阿华四岁的小妹妹点着头奶里奶气地说:“我也听叶姨的。”
迷糊急了:“这是我妈!”
惹来一群白眼,异口同声:“谁不知道是你妈。”
叶知秋乐了:“你们玩,我去做饭。”
孙小兰放下碗:“我妈也该做饭了。老金终于大方一回,我得撺掇她一顿全做了。”
小阿娣起来:“等等我。”
阿华和弟弟妹妹跟上去,吴清莲家的俩孩子紧随其后,还有几个孩子,叶知秋也不知是谁家的,总得得有十来个。他们一走,屋里都变亮了。
叶知秋问自家小崽子:“自己在屋里玩?”
迷糊乖乖点头:“妈妈,做擀面条。爷爷说擀面条好吃。”
叶知秋无奈地瞥他一眼,你明明就喜欢挂面好不好。
“妈妈,做嘛,做嘛——”
叶知秋禁不住打断:“做!”
“耶!”妈妈妥协,迷糊很有成就感,乐得握紧小拳头朝着天空挥几下。
小糊涂趁机说道:“我妈妈是,是最好的妈妈!”
迷糊一见又被弟弟抢了先,他的小拳头想挥到弟弟嘴巴上。
叶知秋瞪眼,迷糊的小爪子改端碗:“妈妈,没了。”
叶知秋往搪瓷缸子里倒水。小糊涂要求加麦乳精。叶知秋揉揉他的小脑袋:“留着肚子吃面吧。”
迷糊叫他妈快去做。
叶知秋前脚离开堂屋,哥俩后脚到叶知秋卧室——迷糊看到他妈这次没把东西锁大衣柜里。迷糊一看书桌柜子也有锁,倍感荒谬,很是无语地看弟弟。
小糊涂十分老成地叹了口气:“妈妈是最狡猾,最狡猾的妈妈!”
哥俩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听到脚步声,寻思着闲着也是闲着,就起来看看谁来找妈妈。
周卫光拎着两条鲮鱼和一兜海鲜进来。哥俩又趴回去,小嘴犯嘀咕:“怎么又是鱼啊蟹啊。想吃肉,想吃饺子,想吃——”
“念叨什么呢?”周卫光好奇,直接去堂屋。
叶知秋在厨房忙着和面,听到他的话抬高声音:“别理他俩。想喝有味的麦乳精。”
周卫光今儿回来的早,因为在家歇半天,明天起他们这些团长政委都得扎进部队值班。敌人安分,他们年初几就能回家。敌人犯贱,他们得在海上过元宵。
周卫光以为叶知秋在屋里忙什么。“做这么早?”话音落下,人到厨房门口。
“本想着你回来正好吃饭。”叶知秋不经意间瞥到他手里的东西,“怎么又买这么多?”
周卫光:“炊事班抓的。”
“这就是过年的东西?”
周卫光掏出几张票,有油票、布票、肉票和粮票,“过了年也可以用。”
叶知秋让他先放案板上。
早上买的小海鲜原计划吃两顿。既然周卫光拿来这么多,叶知秋把小海鲜一分为二,一半炒着吃,一半煮汤煮面。
下午,周卫光在家帮叶知秋把娘仨过年的东西补齐。
周卫光和叶知秋先去供销社,接着去副食厂。周卫光拎着沉甸甸的背篓跟叶知秋到家门口,邮递员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朝两人驶来。
周卫光见状对叶知秋说:“你的车子该被那俩熊孩子折腾散了。”
叶知秋的车子很多年了,推到周家,周卫光的侄子和侄女要试试,叶知秋让他们随便骑。然后她才知道俩孩子为啥稀罕旧车子,因为他俩不会,周卫光哥嫂的车子挺新的,不舍得给孩子骑着玩,怕他们摔散了。
叶知秋点点头,问邮递员:“我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