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无辜的,她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青涩年华的她又怎能跪于这冰冷之地?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了自己的残忍,我怎能将自己的恼转嫁到了一个女孩身上。“小婵,对不起,是,是我不好。”我俯身扶着她的肩,让她起来。颤抖的肩,噙泪的眸框,好单薄,好无辜。 缓坐于凳,我促着小婵与小凝快点坐下。两个小人儿互相使了好一会儿眼色后,才颤颤地坐了下来。 “别这么害怕,你们吃吧。” 我拾起筷子,替她们夹着菜。 “啊,奴婢……奴婢不敢。”小婵和小凝赶紧
缓坐于凳,我促着小婵与小凝快点坐下。两个小人儿互相使了好一会儿眼色后,才颤颤地坐了下来。
“别这么害怕,你们吃吧。”
我拾起筷子,替她们夹着菜。
“啊,奴婢……奴婢不敢。”小婵和小凝赶紧低着头,推脱着。
“吃吧,再说,我就要生气了。”我假装着愠怒的样子看着她们,果不其然,她们不作言语地吃了起来。
主仆一起吃饭,恐在这个封建王朝也是首例,但是,如果我能够活着,我愿意让你们知道,在二十一世纪,所有的人都应该是平等的。
在我唱着独角戏的情况下,三个人总算是用过了晚膳。
“我去写文书了。你们不用管我。”
站起身,我轻提罗裙,步到屏风后,继续写着那份契约。浅黄白纸,橙红灯烛,墨黑笔尖,朱赤桌几,这便是我眸前能见到的所有颜色,靠着桌几,执着笔杆,映着烛光,书着白纸。不知屋外的星辰是否交替,不知当空的皓月是否已经落下,我仔细地写着。
好久,好久,眼帘微微地耷落,好困,好困,颈脖已难撑重重的脑袋,好累,好累,指间也渐失了执笔的那个力道。
“嗒……”一个轻轻的声音,丝毫提不起伸手去拾的意志。
“契约……几点了……”低低的呢喃了一句,我趴向了桌上的那座“小山”。
“契约!”我猛地睁开双目,绕在四周的紫色垂幔顿时入了眼帘。
“我在哪里?怎么,怎么在床上?”拨弄着盖在身上的锦被,我努力地去回忆昨晚写契约的事情,我明明是累趴在桌上了,我怎么会在床上?
“小婵,小凝!”我大声地喊了起来。
“文侍中,出什么事了?”小婵慌慌张张地跑了上来,小凝也紧跟在她的身后。
“没,没事,我,我怎么在床榻上了?我昨晚明明……”
“这,这……”小婵欲言又止。
“文侍中,您昨晚自己上楼的呢,您忘了吗?”小凝立刻补充着。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手心触碰着酸酸的后颈,或许我真的忘了自己爬上楼梯,睡到床上的事情了。“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文侍中,巳时三刻。”
“巳时三刻?那是什么时候啊?还有多久午时啊?”我瞪大了双眸,瞧着眼前两个福着身子的小人儿。
“还有一刻就是午时。”
“啊——”
“糟了糟了,我的衣服呢?我要洗漱。我要梳头。糟了,我该干什么?午时,还有一刻就是午时。”我抓狂地掀起被子,像一只无头苍蝇般,忽而挠着蓬松的发丝,
忽而赤脚站在了地上。
“文侍中,文侍中。”小婵急急地在一旁轻喊着。
“完了,完了,我死定了。”
“文侍中,皇上让您洗漱后——”小凝端着一个木盆朝着床榻走来。
“他要砍我脑袋了——”赤着脚,离开床榻,擦过愣站着的小凝,我直朝着楼梯口疾步跑去。
“皇上让您用完早膳再去御书房。”
用完早膳再去御书房?那就是让我做个饱死鬼。不成,再怎么说,我也要带着一宿之作去御书房。可是,可是,我没有抄完呢。
“桌案?”
腾,腾,腾,我不顾身后小婵小凝紧随的追跟,也顾不得腿上膝弯脚底的
酸痛,下楼直往那放着契约的桌案跑去。
“契约,契约。”小喘着,我吐着淡淡温气,站到了桌几前。“小山”依旧侵占着大半幅桌几,显示着我昨晚熬夜的艰辛与成果。可是,突然间,我大瞪起眼:“我的契约呢?我的契约呢?”
“我的契,我的文书呢?!”第一次,我对着小婵大声地问斥。
绿色衣裙的她颤了颤肩,怯怯地回着:“不,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怒气更甚的我已全然忘却了曾经在心中的那份平等之心,像着封建王朝所有拥着权利肆意拷问下人的主子一般骂着这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
“咚——”她跪了下来,哽咽地回着:“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求文侍中饶了奴婢。”滴滴水珠如断线之珠纷落而下,渗入她膝前青砖。
她是无辜的,她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青涩年华的她又怎能跪于这冰冷之地?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了自己的残忍,我怎能将自己的恼转嫁到了一个女孩身上。
“小婵,对不起,是,是我不好。”
我俯身扶着她的肩,让她起来。颤抖的肩,噙泪的眸框,好单薄,好无辜。
“不哭了,不哭了。”
“文,文侍中,昨晚皇上离开的时候,奴婢,奴婢看到皇上拿了两张纸,不,不知道是不是……”
小婵低着头,哽咽地说着,偶有断续。
“他来过?”
“皇上子时来过,只是时间很短,奴婢和小凝都在门外候着。”
我抬起衣袖,贴靠而去,深深地吸着,似要将这衣料的底层都贴入我的鼻内。很淡很淡的檀香味,很浅很浅,他的味道。不,不是我自己上的楼,是他,是他在子时的夜晚将我,抱到了楼上的床榻上。既然要我死,既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挥掌打我,可为什么要送我点心,为什么要送贵妃椅给我,为什么要在世人已眠的深夜抱我上榻?说我傻女人?可我知道点心和贵妃椅都不会是独孤翎送的。这里是北周皇宫,一个御医,他即便官位再高,又怎能为皇宫楼阁添置房具,又怎会差人往宫中送点心?宇文邕,你也很傻,如此漏洞百出的谎言,tຊ连我这个被你称作“傻女人”的我都能轻易戳穿。不,也许你是对的,我是“傻女人”,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这是独孤翎留给我的话语
“他的羁绊太多……他要争天下,夺天下。”这是宇文直对你的描绘。
而你自己呢?究竟是如何?
重要吗?不再重要,可是,我依旧想知道。
未用早膳,我只是随意洗漱梳发后,就丢下小婵和小凝,匆匆跑了出去。
“如果我死了,你们可别忘了我,记得多烧点纸钱给我。”——关门的那一刻,我对着房内的两个小人儿说着。
御书房——好熟悉的地方,我在这里生活了一个月,仅仅看着屋檐砖瓦的轮廓,我已唤起那份并不遥远的记忆。带着那只破环的我,在那一天,七夕的那一天,居然落入了这个地方,也遇到了他。“呵——”冷冷地笑了一声,我继续着脚下的步子。这里,注定是我结束生命的地方。或许,我能突然飞身回二十一世纪呢。
“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