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我穿着一件鸦雏色的衫子,牛看见这颜色,又更受刺激,发了狂。这回,我早就知道了。没有跟哥哥一起回来。可是爹娘不知道,只当一切照旧。牛发了狂,被爹从牛棚里放了出来。 外头的说话声停了,娘敲门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出来,恍然惊觉。 “阿颂,你醒了吗?醒了的话,能不能和你哥哥一起去帮爹娘采买一些货物回来?” 我打开门,娘有些心虚。 “好,我收拾一下就走。”
外头的说话声停了,娘敲门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出来,恍然惊觉。
“阿颂,你醒了吗?醒了的话,能不能和你哥哥一起去帮爹娘采买一些货物回来?”
我打开门,娘有些心虚。
“好,我收拾一下就走。”
“哎,你哥哥在外头等你,你快些啊。”
出了门,哥哥站在屋檐下。
秦敏是我的孪生哥哥,和我长着一样的脸。
邻居们都说我们兄妹的脸长得好,长在我身上,女子便显得有英气,美的大气。
长在秦敏身上,男子便有了一种温柔,精致得像戏曲里的小生。
也正是因为他这张脸,程小姐才会愿意嫁给他吧。
秦敏看我在发呆,对着我柔柔一笑:“阿颂,怎么了,怎么今日魂不守舍的,有些不一样。”
我们一路同行,一路说话。
大多数时间他在说,我只是胡乱应几声。
秦敏忍不住,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阿颂,你没事吧,总觉得你今日魂不守舍的。”
我看着秦敏,想着这么多年敬重亲近的哥哥,原来是那样有心计城府的一个人,内里不觉升起一股寒意。
“哥,东西买完了我可能要出去一趟,不能跟你一起回了。”
秦敏怔住:“你去哪里,哥陪你一起,你一个女儿家的,私下外出,我怕爹娘知道了,会不高兴。”
秦敏的话说得好听。
可实际上,爹娘除了要找我干活,其他时候都不会管我。
所以我才能在私塾里认识姜山,又常常跟姜山一起外出,有时是去买两本书,有时是一起吃一碗糖水。
左不过闲聊几句,逃避家中爹娘带来的压抑。
这一点秦敏也是知道的。
我后退两步和秦敏拉开距离,微微一笑,做了个鬼脸。
“我很快就回,不会叫爹娘发现的。好在今日买的东西不多,哥哥一人也能扛回去了。哥哥最疼我,绝不会出卖我的,对不对?”
说完,我一骨碌跑开了,只留下秦敏一个人站在那里,对他皱起的眉头视若无睹。
我去了姜山家。
姜山父母死的早,只有他跟大母相依为命。
见了我,姜山嘘了一声,带上门小声走出来,示意我到院子里去说话。
“你怎么今日来了?这两日没见你来上学,我只当你爹娘又叫你在家中当牛做马呢。我看见你哥哥了,我问他,他也不说。他反而教训我,说会试在即,叫我多注意温书,少跟你来往。”
“你别管他。”我犹豫片刻,将我重生的事讲给了姜山。
姜山瞪大眼睛:“阿颂,你是生病了吗,怎么说胡话呢,什么重生不重生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快别瞎说,被你爹娘听到了,又该打你了。”
我知道一时半会儿他肯定不会信我。
于是我告诉他:“按照前世的记忆,今天我哥哥一定会受伤,去不了会试,我爹娘一定会求我替他去。你不信,你跟我来。”
姜山跟我回到我家,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在大叫。
“哎呦我的儿啊,这牛怎的突然就发了狂,撞伤了你,你好好一个解元,这下好了,连考试都参加不了了。我儿命苦啊,我儿命太苦了。”
前世,爹娘早早做好了准备,按照跟哥哥的约定,给邻居的牛下了药。
加上我穿着一件鸦雏色的衫子,牛看见这颜色,又更受刺激,发了狂。
这回,我早就知道了。没有跟哥哥一起回来。
可是爹娘不知道,只当一切照旧。
牛发了狂,被爹从牛棚里放了出来。
冲着途中的哥哥就撞了去。
哥哥连个躲避的机会都没有,被顶起来,又狠狠摔在了地上。
我看向姜山,脸上就写着:你看,我没骗你吧。
姜山抹汗低声道:“想不到竟然是真的……阿颂你既然是重生来的,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前世我们究竟有没有成婚?”
姜山的话像一个炸雷劈在我的头上。
我一时着急,想着要找一个人商量商量后续。
却忘了,前世我被卖进青楼,姜山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姜山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浑像一个隐形人。
我后退一步,看着姜山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到了晚上,秦敏果然唉声叹气起来。
我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哥,怎么还不睡?”
他装作惆怅道:“哥哥读了这么多年书,会试在即,却遇到了这种事……唉……不过也怪不了别人,都怪我命不好。”
我给他轻轻地揉了揉伤到的地方:“唉,命运真是弄人。要不是怕给全家惹来杀头的大罪,我也愿意替哥哥再去一趟。只是会试比乡试不同,我实在不敢造次。”
秦敏冷不防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堵住了他后面所有的话头,一下子冷笑了两声。
我装作不懂:“哥哥冷笑什么,是我说错了话吗?都是我不好,我生了个女儿身,生来拖累父兄了。”
“阿颂,这么多年来,哥哥对你如何?”
他正色道:“爹娘本不让你读书,是哥哥坚持要带你一起去。爹娘早就说要把你卖给城东的富户人家做小妾,是我护着你。家中大小事务,虽然都是你在辛苦,但哥哥不是在温书吗,想着挣个前程,光耀门楣,将来有了能力,也能成全你和姜山去过你们的小日子。”
我面上称是,心里却觉得可笑。
经历了前世的遭遇,我细细回想过往,明白了很多事。
六岁那年,秦敏突然说要带我一起去上学。不过是因为他发现自己不是读书的料,而我却在偶然听到他读书的时候,很快就领略了文章的真谛,并且能够背下来。
想必那时,秦敏就已经想好了,让我去替考。
而我却以为,真的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爱。
那时我还觉得,哥哥真不容易,才六岁,自己都还要看爹娘的脸色呢,却已经能够为我说话,保护我了。
现在想来,哥哥真可怕,六岁就想到了那么久之后的事了。
“阿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秦敏晃了晃我的胳膊。
“哥,我知道你对我好,我才更恨我自己没有用,哥哥都这样了,我却只能在一旁哭哭啼啼,难怪爹娘总是嫌弃我。”
秦敏冷下脸来:“罢了,你去歇着吧。”
“好,哥那你也早些歇着,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回到屋子里却没有躺下,扒在墙根,听见我娘小声问秦敏:“怎么样,你妹妹答应没有?今儿也是见了鬼了,怎么她突然就要出去一下,害得咱们计划好的事泡了汤,你白白受痛。”
哥哥的声音更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今日有些反常,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能够。上回你装病,她还主动要替你去考乡试呢,她那个脑子,想不到这么复杂的事的。”
我在心里哼了一声,原来就连乡试前一日的病都是装出来的。
我替他中了解元,又中了进士,他们却反过来急着要灭口,将我卖到青楼去换银钱娶妻,将我变成了孤魂野鬼。
这回,再也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听见外头也窸窸窣窣好一阵。
多半是秦敏疼得厉害,我娘心疼,来回去看。
而我从小到大,从来都不敢生病。
因为我若是生了病,我娘只会骂我:“你这个扫把星,赔钱货,吃什么药,病死算了,我就当没生过了。”
我犹豫许久,还是去找了姜山。
或许前世的姜山,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为难之处。
我找到他,开口就问:“你愿意带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