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刚入门,同样都是头一次来不周城,在城里绕了许久,绕得头昏脑胀也没找着人。没有敢歇下,快步走在街巷间,转过一道街角之时,方瑜脚步忽然一顿。青石板沾染雾气,街角绿意弥漫,来往尽是人群,一眼看去并无甚么特别。 进了屋,谢景已经对这里了如指掌,学会自觉坐下,晚间喝茶不利于入睡,他便倒了温水递给坐在对面的人。 在稳重冷静的魔君再次质问自己出门不带他前,尘不染率先道:“今日去其他山采药,出了点意外,所以现在才回来。
进了屋,谢景已经对这里了如指掌,学会自觉坐下,晚间喝茶不利于入睡,他便倒了温水递给坐在对面的人。
在稳重冷静的魔君再次质问自己出门不带他前,尘不染率先道:“今日去其他山采药,出了点意外,所以现在才回来。”
谢景拿着水杯的手略微一顿,先是仔细看了眼身边人,之后松了口气。
他安静了片刻,又道:“江淮生从苦海回来了。”
回了剑宗,但又走了。他没有回无边苦海,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无人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但谢景大致能猜到。
毕竟他们都很固执,固执到不见人不死心。
尘不染慢慢喝了口温水,接了句“是么”,之后问道:“你来做何?”
谢景笑了下:“我这不是怕你跟他走了。”
自己守了百多年才终于守得线索,他知江淮生就算找人也不能够马上便找到,但他还是来了。
哪怕看一眼也好,看一眼就能心安。
尘不染建议他现在就走。
谢景不仅没走,还留下了。之前自己动手捣鼓好的床还在,至少还没被拆,上面的枕套依旧和他走时一般。
魔族或许真是一个天生热爱劳动的种族也说不定。
一个魔君放着床不睡,自己拖了个板凳到房里床边坐下,主动揽下读睡前读物的任务。
他人长得高,腿也长,撩开衣摆后坐下,板凳不高也不大,至少没他那王座大,坐上去还得曲腿,看上去莫名显得委屈。
坐姿委屈,但本人看上去心情挺好。
房间里灯光昏暗,有夜风从窗外吹来,飞蛾扑闪。
今夜的小蚊比平日要多,明日应当是要落雨。
待到床上人眼睛逐渐闭上时,坐在床边的人凑近,轻声问:“我明日可还能留在这?”
床上人翻了个身,一手糊他脖颈上。
没忍住笑了下,谢景收起手里话本子,慢慢起身。
屋里灯光熄灭,彻底暗了下去。
第二日果然下了雨。
窗外淅淅沥沥,昨晚睡得晚,屋里一早上都没什么动静,直到下午时候,睡得香的人终于起床。
谢景借着下雨的借口留下了,还很自然地一起喝醒觉茶。
午时刚过,天上仍然阴着,略微带着些夏日的凉意的风从窗户吹进,吹起白发。
魔君又在照例给人束发,这次发带换成深蓝色,挺适合。
他看上去很有闲心,尘不染问他:“你不回去?”
谢景大功告成,坐下喝了口茶,道:“魔宫在修整,我待那碍事。”
旁边人侧眼看了他一眼。
对方分明什么也没说,但谢景觉着,对方似乎在示意他在这也挺碍事。
尘不染翻出话本子,顺手给碍事的人递了把松子。
外面雨下得大,他没想去药馆里,打算就这么度过一天。
谢景接过松子,视线扫过湿润窗边,看到了放在窗口,似乎久久未动过的缀着红穗子的酒壶,忽然问道:“出去走走么?”
尘不染撑着脸翻动了页话本子,懒散抬起眼来。
谢景:“不周城,许久没去过了罢。”
——
不周城,凡人口里的仙城,地处修真界东方的无主之地,修士和凡人混杂,来往多为散修和门派之人。
百多年前的浩劫中,这里曾是风口浪尖处,城门破损,建筑倾然倒塌,火焰四起,城内之人或奔逃或反抗,全然不见曾经天下第一城的气派。
而今重建,城门巍峨,灵气浩荡,仍旧是真正的鼎盛之城。
街道上悄然出现了两个人影。
谢景还是把人带来了,在说了不周城有酿酒后。
尘不染穿着身素衣白衫,衣衫有些发皱,他却不甚在意,略微抬起头上草帽帽檐,看向远处街景。
谢景陪着旁边人穿了件黑色棉袍,衣襟整洁,腰间随意系了条布带,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便只有腰间缀着蓝色穗子的玉牌。
穗子还是他之前拿的那个原本应当是小宝的剑穗的穗子。
这里不似青山镇,天气还算不错,气温四季如常,排除偶尔有人作乱外,算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就这么片刻时间,周围不断有人流走过,但经过时也只看了他们一眼,之后便移开视线,像是看到了人群里最普通的存在一般。
——这是魔族天生便有的能力,能主动模糊自己在实力较之低等的人的眼中的模样,一眼看去毫不突出,也不留下丝毫印象。
谢景也顺带连带着身边人一起模糊了。
魔族大多天生外向爱炫,除了打了人想要逃避罪责的人,大多数人都觉着这能力无用,他却觉得挺好使。
不周城地方选得好,是方圆千里灵气最浓郁之地,几乎化为实质,像雾气一般飘在上空中,一眼看去,似是茫茫雾海。
和普通百姓所在的城镇不一样,这里卖的大多是修士用的东西,灵器灵药陈列在店里,散发出阵阵波动。
店里的东西有好有次,都已经是曾经司空见惯的东西,尘不染却并不觉着无聊,打了个呵欠,边走边看。
周围来往的大多为宗派之人,穿着各自校服在人群中走过,光鲜亮丽而生机蓬勃。散修,除开剑修,也都有点家底,吃穿用度不会差,一条街看来,穿得最朴素的就是他们两个。
谢景应了此前自己的话,去给身边人打了酒。
这里的酒为灵酒,加了灵药酿的,滋补身体。大多修士在辟谷后便不再进食,觉着食物里有杂质,于是就喝这一口灵酒。但他还记得饮酒有度,想了下身边人的性格,最终没有打满,只打了半壶。
打酒的时候,尘不染去附近走了小半圈,没有看到蜜饯,于是又遗憾回来。
谢景提着酒壶和他一起离开。
酒壶上的红色穗子在空中荡过,划出一道弧度,慢慢从街头荡到街尾。
不周城毁后重建,仍旧和之前那般,布局和街道没有丝毫变化,唯一有变的大概便是看着更新了些。
虽说是新,但已百多年过去,这里也已经长出绿树参天,青苔爬上河边房屋。
虽已经百多年未曾来过,但尘不染知道这里绝不会冷清,但今日似乎异常的热闹。走过此前的街道,再转过一条小巷时,忽见得人头攒动。
能引得如此多人,若非有重宝便是凑热闹。
今日这里看来是凑热闹。
谢景生得高,一眼看到了在人群中心的两人。
是两个宗门弟子,按校服来看,一个是剑宗弟子,另一个是合欢宗人。
剑宗弟子已拔剑,合欢宗弟子看着还算轻松,实则手里折扇已经暗暗挡在身前。
约莫是因着两人都算是大宗弟子,周围围观的人这才如此多。
并无看人对峙的爱好,尘不染按下帽檐时,却听得旁边人提起了剑仙两字。
已经时隔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号,再一听见时,竟有些陌生。
旁边好心人以无比快速的语速和他的同伴简述完了事情全过程。
大概就是合欢宗弟子在说起他们特殊的修炼方式的话题时提及剑仙,恰巧被路过的剑宗弟子听见,于是就成了如此模样。
没想明白自己究竟
是如何和这话题扯上关系,尘不染眉眼一抽,慢慢退出了人群。
不周城虽是无主之地,但并非无法,向来便有约定俗成的规矩,这两人大概不多时便会被拉开。
谢景提着酒壶走在一侧,最后转头看了眼身后弟子,跟着离开,顺带问:“可要去书铺看看?”
——
似有不知名秘境出现,方瑜被宗里选去跟着师兄师姐共同前去历练,因为身上无甚东西,于是特被允许来不周城采买。
满打满算还是进宗后第一次下山,也是第一次来不周城,来后一行几个人分散,他原本正独自逛着,却有同时入宗的高高瘦瘦的弟子小高跑来,告诉他师兄与一合欢宗弟子起了争执。
他们原想尽快赶去,结果小高只记得找人,没记路,有来无回,忘了在哪瞅见的师兄与人起争执。
两人都刚入门,同样都是头一次来不周城,在城里绕了许久,绕得头昏脑胀也没找着人。
没有敢歇下,快步走在街巷间,转过一道街角之时,方瑜脚步忽然一顿。
青石板沾染雾气,街角绿意弥漫,来往尽是人群,一眼看去并无甚么特别。
但他却看到了一头白发。
粗糙草帽草帽下是一头白发,棉袍松弛,对方走去,身后似有山间和风,恍惚间似能闻到桃花与酒香。
如此看去时,方瑜这才惊觉这人身边还走着一人,高大挺拔,侧过头垂眼讲着什么,手里拎着酒壶,酒壶上的鲜红穗子自空中摇荡而过,眼熟到了极致。
一旁的小高走出两步后这才注意到另一个人没动,于是转过头来问:“怎的了?”
方瑜收回视线,最终摇头道:“无事。”
青山路遥,绝无可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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