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山长温和地道:“你来了,下雪路滑,须得小心些。”程子安施礼道谢,闻山长呵呵摆手,道:“昨日之事,我与周先生都在场,算是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项伯明!”他语气加重了几分,沉声道:“你搬弄是非,在我与两位先生的眼皮子底下耍小花招,岂是君子所为,实乃心术不正!怜你孤儿寡母,年少轻狂口无遮拦,先向程子安赔罪,等程无疾回明州之后,再上门亲自赔不是!” 无 回家路过村子, 村里有人在田间忙碌,见到程子安衣衫凌乱,这个时辰正是他上学的时候, 诧异地询问。 “程少爷, 你这是怎地了?” “府学今朝无需上学吗?” “柱子没去接你?” 流言蜚语向来传得快,不过
无
回家路过村子, 村里有人在田间忙碌,见到程子安衣衫凌乱,这个时辰正是他上学的时候, 诧异地询问。
“程少爷, 你这是怎地了?”
“府学今朝无需上学吗?”
“柱子没去接你?”
流言蜚语向来传得快,不过传到村里应当还有些时日。
无论好意关心或好奇打探, 程子安按照想好的统一回复:“在府学与同学打了一架, 先生让我回来换衣衫。”
“莫三叔, 跟柱子说一声,下学就不用来接我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淘气,拌嘴打架并不鲜见,大家便没再多问。
回到家,一辆骡车正停在门口, 老张在帮着搬行囊,崔耀光从车里跳了下来。
老张眼尖,看到程子安的模样,不禁大吃了一惊, 抱着行囊冲上前,不安问道:“少爷没事吧, 你可还好?”
崔耀光一溜烟挤到老张面前, 上下打量着程子安,啊哦怪叫一声,问道:“你被府学除名了?”
“休得胡说!”崔耀光衣领被揪住拖到一旁, 崔耀祖走了上前, 皱眉道:“你被府学除名了?”
程子安:“......”
“我没事, 与同学随便切磋了下, 衣冠不整, 先生便让我回家换衣。”
程子安心思微转,见崔耀祖身上还穿着公服,问道:“大表哥怎么来了?你是来村里办差?”
崔耀祖眉头紧皱,明显一幅不想说的表情,随口道:“我与小三来陪你。外面冷,进屋去说话。”
崔耀祖率先走在了前面,崔耀光拉住程子安,朝他挤眉弄眼,努嘴。
程子安琢磨了下,估计崔耀祖是因为与项小娘子的亲事烦恼。
不知他听到自己与项伯明的冲突,会作何反应,程子安就留了个心眼。
进了屋,秦婶端了茶水点心呈上,崔耀祖毕竟最年长,开始在衙门当差做事,拿出了大人的架势吩咐道:“秦婶你先伺候子安去换洗,无需管我们。”
程子安去洗漱好来到正屋,崔耀光在悠闲吃栗子糕喝茶,崔耀祖捧着茶盏,失神盯着前方一动不动。
崔耀光朝程子安眨眼,让出塌几拍了拍,道:“子安快过来坐。”
崔耀祖这才回过神,放下茶盏,道:“我来之前,姑母千叮咛万叮嘱,要我一定照看好你。先前我没多问,你赶紧如实交待,在府学可是惹事了?”
程子安面不改色答道:“没惹事,我乖得很。大表哥,你来陪我,不用当差吗?”
崔耀祖脸色淡了几分,烦躁地道:“我告假了几日,有叔叔在,不去也无妨。”
崔武是捕头,崔耀祖归他管辖。允了他的假,想来崔文崔武都一致要将他支开。
在府学的纠纷,项家没那么快知晓。项伯明丢了脸,不仅不会到处宣扬,还会遮遮掩掩。
程子安此时能确定,项家得知了程箴受伤,欲拒绝亲事了。
崔耀光抢着道:“大哥被大伯派来照看你,就不能去看项姐姐,不乐意了呢。”
崔耀祖气得从矮案上探身过去,扬手欲揍崔耀光,“我揍你个碎嘴子,你懂个逑!”
崔耀光躲得飞快,嘻嘻一笑,得意冲他摇头晃脑。
“走之前,婶婶是如何交待你,难道你都忘了?”崔耀祖叉腰,望着一直吃吃喝喝,快活无比的崔耀光,不禁又想揍他。
来之前,方氏嘱咐崔耀光:“你姑母突遭变故,伤心欲绝无暇顾及子安,子安人还小,你别只顾着贪玩,得当起兄长的责任,看好子安。”
程箴受伤不能科举,大人弄得两家都气氛紧张,崔耀光被压着,连笑一下都要看脸色行事。
告假无需上学,程家只剩下两个仆人,没了大人在,崔耀光就完全放松了。
崔耀祖一说,他记起了来意,强行绷起脸,端出沉重的模样。
程子安看得想笑,崔耀光与他一样不学无术,没甚功名利率的想法,只想无所事事,过快活日子。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再感同身受都隔着一层纱,比如他们的难过与悲伤,肯定远不及程箴的万分之一。
说不定反过来,程箴还要打起精神来宽慰他们。
看到崔耀光的举动,程子安陷入了沉思中。
吃过午饭去歇息,崔耀祖去厢房客舍,崔耀光吵着要与程子安一起睡,崔耀祖没心情与他纠缠,便依了他。
“外面在下雪子了,记得盖好被褥,别着了凉!”崔耀祖道。
崔耀光听到下雪,顿时来了劲,将头伸出门帘外打量,惊喜地道:“真下雪了呢!”
崔耀祖拽开他,不耐烦道:“赶紧回屋去!”
崔耀光白了他一眼,拉着程子安去了西屋。
“大哥真是,大伯母说他是昏了头,五鬼神上身,偏生到你我面前充大人。”崔耀光爬窗棂偷瞄,见崔耀祖进了西厢屋,撇嘴嫌弃不已。
程子安正要问项家之事,道:“项三娘子回绝了与大哥的亲事?”
“项三娘子没回绝,是她阿娘毛氏。大哥每天睁开眼,就得见上心上人一面,去衙门当差前,必要先去蜜饯干果铺子。肯定是他将姑父受伤的事情告诉了项三娘子,被毛氏得知了,着急忙慌去寻了媒人。大伯母气得都叫胸口痛,大伯便勒令大哥不许再去见项三娘子的铺子,让他与我一起来了你家。”
崔耀光向来喜欢听八卦,直说得眉飞色舞,将崔文方氏许氏他们的腔调学得活灵活现。
“阿娘说,这结亲结的是两家人,项三娘子就算再好,这门亲事也不能应了。那毛氏势利得很,瞧她心焦火燎的,生怕慢一步,耽误了将项三娘子拿去攀高枝。”
程子安心神微凛,问道:“毛氏要拿项三娘子去攀哪个高门大户?”
崔耀光凉凉地道:“抛头露面的商户女,能攀上哪家高枝,毛氏在做梦呢。听说是项伯明的先生,替她寻了一门亲事,那人也在府学读书。虽然家贫,到底是读书人,等以后考中功名,项三娘子就摇身一变,成了官家娘子。”
先生应当是朱先生了,不过___
“那家人穷,不一定能考中春闱,还不如大舅家呢,毛氏能那么蠢?”
崔耀光斜乜过来,故意拉长声音道:“人家读书好啊!前途无量!”
又是读书好。
程子安作为学渣,心有戚戚焉,与崔耀光一起鄙视不已。
崔耀光幽幽道:“读书不好,好似都该去死一样。阿娘经常骂我,可我乐于做个废物啊!明明阿爹也没甚出息,他却要我有出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总是不明白,人为何一定要有出息呢?没出息就不能活了吗?”
程子安意外看了他一眼,郑重其事点头:“能活,当然能活。”
崔耀光难得有人懂,知音难寻,一下笑得跟傻子似的。
程子安没空与崔耀光谈自我,来到窗棂边,掀开条缝隙,望着外面渐渐下大的雪花。
崔耀光这时开始懂事了,一把拉下窗棂,学崔耀祖那样道:“冷得很,仔细着了凉。”
装完懂事,崔耀光咬牙道:“下雪时节,梅花正盛,富贵人家得张罗吃酒赏梅,酸读书人得赶着作诗会文了。”
程子安迎着崔耀光话里扑面而来的酸,问道:“没人邀请你去?”
崔耀光不悦道:“我才不稀得去!呵呵,那项伯明,每次都装腔作势,拾掇得人模狗样的去参加什么文会,诗会。穷酸充当有钱人,真是呸!”
项伯明会去赏梅啊!
程子安笑了笑,脑子转得飞快,对崔耀光道:“你先睡觉,我去下茅厕。”
崔耀光打了个哈欠,说了声你快些回来,便脱下衣衫钻进了被窝。
程子安来到门外,寒意凛冽,雪花如柳絮,随风飘飞。
西厢的门紧闭着,崔耀祖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发呆,屋里安安静静。
程子安还是避开了,沿着东边回廊来到倒座门房,轻轻敲了下门,推开门进了屋。
老张靠着熏笼正在打瞌睡,听到门响抬头看去,见到程子安进来,忙迎上前问道:“少爷可是有事?”
程子安压低声音,道:“老张,我有件事要交待你,你莫要声张。”
老张不禁愣在了那里,程子安以前淘气捣蛋,脾气却极好,成天笑呵呵。
此时的程子安神色严肃,依然圆乎乎的脸庞,竟然生出了一股凌厉之意,令老张下意识站直了,屏着气小声道:“少爷有何事交待?”
程子安道:“老张,你且听我说,不要多话。我要你拿些银子,去一趟府城......”
细细交待之后,程子安强调道:“你注意些,不要露出马脚,让人知晓了身份。此事关乎重大,秦婶都不要透露。切记少说话,说多错多!”
这个时辰赶到府城,来得及出城回乡。下雪天家中牛与驴都关在牲畜棚,添加些清水草料即可。
崔素娘离开时,留了家用的银子给老张,程子安所取不多,银子的事情不用担心。
老张不知程子安究竟意欲如何,但听他安排得井井有条,虽说心中有疑问,程家出了事,他生怕耽搁了,到底不敢多问。
去旁屋与秦婶含糊交代了句,急匆匆套了身厚衣衫出了门。
程子安望着飞雪的天空,深深呼出了口气。
老张与秦婶当年逃难,带着生病的庆川从北地流落到南边,能活下来一家子还没走散,这份本事不容小觑。
程子安现在没什么人用,崔耀光是愤怒别扭少年,崔耀祖就更别想了。
崔文崔武不宜出面,等着筏子递上了门,以他们的狡猾,肯定能抓住。
雪下得愈发大,中午歇息后起来,地上已蒙上白白的一层。外面冷,崔耀光想出去玩,跑出屋,见到空荡荡的村落,顿时没了劲,怏怏回了屋。
崔耀祖神色忧郁,几乎不说话,痴痴望着飞雪,陷入了老僧入定中。
崔耀光找到了乐子,不时捅一下翻书的程子安,“快看大哥,快成痴了!”
程子安头也不抬嗯了声,敷衍的态度,惹来了崔耀光的不满。
“你在看甚这般着迷?”
崔耀光凑上去一看,程子安居然在看《大周律》。
“咦,你就是要考春闱,也还早着呢!”崔耀光想嘲笑,不过见程子安的认真,赶紧忍住了。
没想到,程子安不玩闹的时候,还挺能唬人。
崔耀光想了下,道:“这玩意儿没用,阿爹与大哥都不记得律令,他们说不用学。阿爹常说,衙门断案,谁看这东西。谁有权势,谁就能赢,官身的儿孙犯了事,还能免罚呢!”
程子安仍然埋首书中,嗯了声。
在阶级决定一切的时代,谈律法就等于在说笑话。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律法既然存在,他看到的《大周律》还在不断修正,就表明朝廷试图对人有所约束。
至于要约束谁,程子安不去深究。他能肯定的一件事是,穷苦普通百姓头上,肯定有律法照佛之光。
崔耀光没趣,独自去一边玩了。
到了天将黑时,老张一身风雪回来了。程子安避开崔耀光与崔耀祖,问道:“如何了?”
老张赶紧回道:“少爷放心,全部办妥当了。”
程子安微松了口气,道:“辛苦了,快去灶房找秦婶,喝口热汤暖一暖。等下你不忙的时候,去库房拿坛阿爹的黄酒出来,让秦婶加姜丝,青梅蜜饯进去煮,不用另加糖。”
老张愣了下,劝道:“少爷年纪小,可不能吃酒。”
程子安说了声放心,“我不吃,拿来招待大表哥。”
老张方放心去了,晚饭时,帮着秦婶一起提着红泥小炉,食盒来到正屋。
秦婶摆好饭食,老张坐在一旁煮酒。
崔耀光闻到甜丝丝的酒味,眼睛咕噜噜转,奔上前热情地道:“老张让我来。”
老张先看了眼程子安,得到他许可之后,恭敬应是退了出去。
冬日喝热黄酒最舒适不过,平时在家中崔耀祖也会陪着崔文吃上半壶。
崔耀光尚小,崔武勉强许他吃一杯,酒虫刚被勾起来,就没了。
如今能畅快吃酒,崔耀光积极得很,亲自提壶倒了满满的两盏,他看到只有两个酒杯,哦了声道“子安不能吃酒。”
崔耀祖端起酒盅,扬首就吃光了杯中酒,提壶再替自己倒满。
崔耀光刚将酒盏递到嘴边尝了口,崔耀祖已经把住酒壶不放,顿时不乐意了。
喝一口酒,狠狠咬牙,再夹一筷子菜吃。崔耀祖将吃酒,硬生生吃出了上战场杀敌的气势。
崔耀光便识相闭了嘴,怏怏啃着糟鸡。
程子安只管埋首吃饭,没出他所料,崔耀祖很快就起了醉意,脸红得像是猴屁股,嘀嘀咕咕说起了话。
崔耀光促狭,挪过去贴近听。
“我的心,苦呐!”
崔耀祖突然大声嚎嗓,吓得崔耀光差点摔一跤,捂着胸口心有余悸淬道:“大哥真是,吓死人了!”
老张与秦婶听到动静,连忙进来察看究竟。程子安挥手道没事,“去给大表哥送碗梨汁来,让他醒醒酒。”
崔耀祖嚎嗓完就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崔耀光嫌弃得一蹦三丈远,发誓道:“以后我绝不成亲,太可怕了!”
程子安笑,少年情怀,难得。
崔耀祖最后被老张与崔耀光一起搀扶着回了西厢歇息,次日睡到半晌午方醒。
雪下了一夜,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天冷,崔耀祖又开始吃酒。黄酒甜滋滋,一不留神就吃多了上头。
本来欲偷偷回城看心上人一眼,却喝得醉醺醺,成日沉溺在了醉生梦死中。
程子安回到府学,刚进大门,长平就等在了那里,将他叫去了闻山长的院子。
项伯明与朱先生也到了,他一进屋,他们便看了过来,眼神阴恻恻。
周先生也在,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说什么。
程子安视而不见,上前恭敬见礼。
闻山长温和地道:“你来了,下雪路滑,须得小心些。”
程子安施礼道谢,闻山长呵呵摆手,道:“昨日之事,我与周先生都在场,算是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项伯明!”
他语气加重了几分,沉声道:“你搬弄是非,在我与两位先生的眼皮子底下耍小花招,岂是君子所为,实乃心术不正!怜你孤儿寡母,年少轻狂口无遮拦,先向程子安赔罪,等程无疾回明州之后,再上门亲自赔不是!”
项伯明躬身拱手,不情不愿应了声是。
闻山长看向程子安,态度缓和了几分,道:“程子安,你虽一片孝心,府学亦有自己的规矩,严令禁止学生打架殴斗。两两相抵,就不罚你了。项伯明赔罪之后,此事就揭过不提。你们同出自明州,以后有了造化,算是同乡同门,互相有个照应,当守望相助才是。”
程子安早就预料到这种处置方式,爽快地接受了。
项伯明别扭着,长揖一礼,向程子安道了个不那么诚恳的歉:“对不住,是我不好,还请你莫要放在心上,以后我定不会了。”
程子安挠挠头,看上去很是不好意思,道:“算了算了,我也打了你。昨日是我在气头上,睡一觉就忘记了。”
闻山长见程子安心宽不计较,不禁赞许微笑。
胸襟豁达大度,真君子也!
彼此握手言和,程子安便回了蒙童院。天冷穿得多,周先生望着他圆滚滚的背影,摇摇头。
算了,还是等程箴回来再说吧。
班中大半学生已经到了,辛寄年看到程子安进屋,立刻眼睛一亮,冲上前大声道:“程子安,你回来啦?闻山长有没有罚你?我可担心了!”
其他同学也齐刷刷朝他看来,神色各异。章麒不自在地在长凳上挪来挪去,迟疑着没动。
程子安当没看见,大声道:“我没事啊,同学之间打打闹闹嘛,都是同窗,没有隔夜仇。”
辛寄年松了口气,道:“你没事就好,昨日我都想上前帮你揍那个狗东西,居然敢对我程哥不敬!”
“嘿嘿,程哥!”辛寄年扑到案桌上趴着,小声道:“我阿爹说你阿爹真是倒霉,居然伤了脸,恰好遇到圣上不喜。不过,说不定哪天运道就回来了,你阿爹能再有出息,要我莫欺负你。”
这个棒槌,辛仲也挺不易。
“我哪敢欺负程哥呢,对吧,阿爹不知道,我哪敢呢!”辛寄年一脸你知我知,都是自己人的亲密,眼珠子鬼鬼祟祟转得飞快,低声道:“程哥,算学题......还有《春秋》,你可会了?我真不会啊!程哥,你快学,下半年节庆多,我有的是银子!”
程子安正需要钱,一口应道:“好啊!”
先生进了课室,辛寄年满足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府城。
项三娘子每日天不亮起身,先做好早饭,见到时辰差不多了,盛好热水进屋,轻声唤项伯明起床洗漱。
毛氏跟着起身,亲自查过项伯明的穿着,试过水温可合适,才慈爱地叫不耐烦在床上翻滚的项伯明:“儿啊,快快起来,早上煮了你爱吃的羊肉汤饭。”
羊肉昂贵,权贵富绅们才能经常吃,平民百姓在过年过节时,偶尔能尝个味道。
项伯明爱吃羊肉,项家的蜜饯干果铺子,生意不好不坏,却也供不起他天天吃。
毛氏与项三娘子从来不碰,省下来给项伯明天天熬煮羊肉汤饭。
项伯明翻身坐起,一言不发夺过毛氏手上新做的冬衫套上,清洗完毕之后,端起只有他独有的羊肉汤饭,呼噜噜吃了。
“银子!”
项伯明朝毛氏伸手。
冬日赏雪吃酒,参加文会,项伯明要读书考学,必须得有关系门道,朱先生亦是这样的说法。
蜜饯铺子赚来的几个钱,除了衙门赋税,平时她们母女省吃俭用,供项伯明的花销,依然有些吃力。
毛氏心想,待项伯明考中做了官,金山银山堆满屋,这几个银子,算得什么事!
从荷包里拿出约莫二两银子给项伯明,毛氏想要说句什么,他留下一句我去府学了,便头也不回离开。
项三娘子吃了个杂面馒头,再喝了碗清粥,便去开铺子。
毛氏在背后喊:“你快定亲了,别随意见那没出息的!”
项三娘子脚步微滞,苦涩地应了,急匆匆去了前院。
天气冷,项三娘子只将窗棂支撑起了一半,手脚麻利收拾洒扫。
没多时,几个裹着厚衣衫的男子来到了窗棂边,喊道:“有人吗?人呢?”
项三娘子以为来了客人,忙放下抹布,将窗棂支高了些,道:“客官要买何种蜜饯?铺子里有梨条儿,姜......”
先前喊话的男子一拍窗棂,凶神恶煞地道:“谁要买你的蜜饯!小姑娘,让你们的东家出来!我兄弟买了你家蜜饯吃,上吐下泻了一整晚,你们可要拿出个说法来!”
项三娘子楞在了那里,铺子的客人来来往往,这几人穿得穷酸,看上去眼生,肯定没有来蜜饯铺子买过东西。
看来,这是有人上门找茬了。
毛氏听到前面铺子的动静,小跑着赶了来,很快弄清来龙去脉。
几个男子来者不善,毛氏也不怵,眉毛一竖,叉腰厉害地道:“好啊,你们说吃坏了肚子,可有证据?敢来我的铺子讹诈,也不先去打打听,我儿可是府学的读书人,哪是你们这些闲汉惹得起!”
几人哄堂大笑起来,有人阴阳怪气道:“还读书人,天底下读书人多得是,读书人就可以不讲道理了?既然你不承认,走,我们去官府,让衙门判定!”
毛氏见吓唬不住,不由得慌乱起来。
吃坏肚子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衙门最多囫囵判个赔偿。
家中的钱,一个大子都要省着用,项伯明还提过,要去与同学赏什么梅,需要做一身新大氅。
要是衙门有关系___
毛氏一咬牙,眼神微闪,拉过项三娘子小声道:“你去寻那姓崔的!真是,需要他的时候,他偏生不在,要他何用!”
项三娘子亦无法,忙奔出门,跑去找崔耀祖了。
几人也不拦着,一个劲讨要说法,其中一个男人,在那里捂着肚子哎哟叫唤。
崔家隔着一条巷子,项三娘子很快到了崔文家前,她上前敲门,门开了,守门的章婆子探出了头。
邻里之间都认识,项三娘子着急问道:“章婶子,大郎可在?”
章婆子道:“大郎不在,三娘子何事找大郎?”
项三娘子呆了下,追问道:“大郎可是去了衙门?”
章婆子道:“大郎前两日就告假了,最近不在家。”
项三娘子心霎时凉了半截。
崔耀祖不在,她家的蜜饯干果铺子,就没了倚靠!
作者有话说:
先简单说下科举规则,文是揉杂了唐宋时期的制度,所以举人是一次性,并没有终生的说法。
而且宋朝科举没有院试县试这些,从秋闱考起。
包括身体残疾等都有要求,经常在变化。
科举制度太复杂了,以后有空细说。
看到留言,我解释一下,理性探讨。
我是这么认为,善良是人最好的医美。
男主家其实是剥削阶级,有田有特权。
达则兼济天下,他家在村里,是绝对的达。
帮人救人,这是他一直坚持的原则,做个有人味的人。
至于后面的变化,男主也不会因为此事后悔。
他一直强调,潮起潮落谁能看得清,他挺豁达的,能很好面对官场起伏,各种人生际遇。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