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传来两人的对话:
“知熹,秦时对你的一切伤害,我都会尽力替他弥补的,陆执那边还麻烦你多劝劝他,他肯定会听你的。”
刚才陆执情绪失控,浑身狠戾,他都有些心惊胆战,可她只是和他说了一句话,便安抚下来了。
“您对秦时的偏心和陆执对我的偏心是一样的,可陆执是您的儿子,您只允许秦时安然无恙,而忽略陆执的感受和想法,这很不公平。”
“之前您和我讲,想过对陆执好,想过去弥补他,可是纸上谈兵的逻辑道理和实际付出是两回事,以前没做到一碗水端平,现在自然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弥补和道歉,我不需要,陆执怎么做,我也不会干涉,说实话,我也在想法设法去报复秦时,可惜证据不足,但现在陆执替我做了。”
陆政宁听着她这些话,觉得心里有些沉闷,低声开口,“我是真拿你当女儿的,我也是真心想对陆执好,不然我不会拿出陆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送给你。”
知熹抿了下唇,平淡开口,“你只是给了自己觉得好的东西,却没想过对方是否喜欢,你所做的一切,从自己的角度出发,都是没错的,可在亲情中,爱一个人是要换位思考的,你想他所想,才会懂得他的痛苦,你才会心疼共情他。”
陆政宁缓缓坐在沙发上,便听见对方开口,“陆氏的股份我会转回给您,不是我的东西,我拿着也有负担。”
门外两人都贴在墙上,周安与一脸开心的抬眸看向对面的人,但似乎此刻对方比他更开心,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知熹出来便见到两人贴在墙上,她轻咳了一声,看向陆执,似乎在他脸上已经看不出生气了,“回家了。”
陆执弯着唇起身走到她身旁,心情格外好,“好。”
周安与看着他这副样子一脸无语,算了,谁让他终于得到一点喜欢人的爱。
舔也是正常的。
“再见两位,我不打扰了。”说完周安与便快步离开了。
不做陆执的电灯泡,是他刻进骨子里的修养。
陆执伸手拉起她的手,嗓音轻柔,“知熹,我对你的偏心是独一无二的,别拿他和我比。”
她垂眸看着他的手,抬着手轻轻搭上去,“好。”
陆执没见过这样的知熹,只在她喝醉后见过,忍不住抬手捏她的脸确认,“知熹,你喝酒了吗?”
她皱着眉看他,最后伸手捏回,“没有,快点回家,我饿了。”
陆执笑着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连忙跟上她,“好。”
知熹抿着上扬的唇角,好像接完陆政宁电话的那一刻,她就想通了一切。
冰凉的雨丝落在她头顶,透过头皮直达内心,陆执对她很好很好,所以她现在应该站在他身边。
她开始理解陆执,因为胆怯所以只能用坏脾气去遮掩害怕失去,惶恐一切因素带来的不安。
车上陆执弯着唇看她,脸上是少有的柔和。
知熹第一次正眼仔细看陆执,是开学后第三周。
他们开始做同桌的第一天。
他的长相不像当时流行的奶油男明星,是典型的中式浓颜,颇有阳刚气质,英挺眉目深邃浓密,硬朗的五官立体周正,一双特别的茶色眼眸,在夏天太阳转换到西边窗户时,便像琉璃珠一样透亮。
而这双眼睛里永远印着她的模样。
知熹转头看向他,觉得他此刻和高二那年别无区别,总是会偏头看向她这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陆执不懂那些假模假式的礼貌,他只觉得知熹好看,就想多看两眼。
他只知道知熹不喜欢别人总盯着她,所以他会克制自己,让自己少看一些她。
这是他笨拙的退让方式。
“陆执。”
男人嗯了一声,尾音带着倦意,视线依旧落在她的脸上,偶尔眨两下眼睛。
“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怕你吗?”
她记得这个问题,陆执在高中时无数次问她,每每想开口时,却又害怕自己变为那场群殴的主角。
陆执看着她嗯了一声,轻声开口:“我想知道。”
他日夜想tຊ过,后来他归咎于自己在学校的名声不好,所以知熹怕她,就算他有意改正,知熹还是怕他。
“我转校来学校那天,看见你打架了。”知熹平静的开口。
可能最近一段时间在他身上看到了不同的陆执,所以她现在不害怕了。
陆执怔了怔,回想到了当天场景,那段时间确实是脾气最暴躁的时候,难怪那天知熹见他跟见了鬼一样。
他缓缓开口,嗓音有些沉闷低落,“是因为他们说我母亲是我克死的。”
知熹听着他的声音觉得有些心酸,她没想过矜贵骄傲,无所畏惧的陆执竟然也会惧怕流言蜚语。
她转头看向他,带着笑意开口,“如果你真这么厉害,那他们就不止是挨打这么简单了。”
陆执被她逗笑,他看着她侧颜,长睫偶尔颤动,“知熹,你这次也是替我打抱不平吗?”
她愣了几秒,笑着回他,“算是。”
有心疼他,有打抱不平,可能还有一些异样的情愫。
只是现在她还不是很确定,这究竟是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情感,还是自己心底真实的悸动。
车开进兰苑,知熹抬眸看着远处路灯下的细雨,好像现在又没那么讨厌京北的雨了。
陆执先下车撑伞接她,地上伞的影子偏向一边,将怀里的人稳稳与雨水隔绝。
知熹从小在爱里长大,爸妈的伞,外婆的伞都是偏向她的,当然她也常常如此偏向她们。
而此刻她身边多了一个陆执。
她抬手搭在他手背上,将伞扶正,对视上他的目光时,弯唇开口:“我们都不要淋湿。”
路很长,潮湿的雨季很多,我们都不要淋湿。
陆执看着她愣了几秒,勾唇道:“知熹,你再对我这么好,两年后就不放你离开了。”
她歪头看了他一眼,“你有受虐症吗?”
客厅内,九月见两人回来,高兴的转圈,知熹弯腰抱起它,陆执放好伞从身后抱住她,“我喜欢你对我好。”
他头埋在她颈窝蹭了蹭,嗓音闷哑,“只是我害怕,两年后会舍不得放你走。”
如果他真这样做,知熹会很难过的。
她看着前方怔了几秒,又垂眸看向腰间的手,带着笑意开口,“如果你表现的好,我说不定会续期。”
陆执呆滞的抬起头,又侧头看她,她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
他觉得脑袋嗡嗡的响,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虽然懵,但嘴没掉链子,“我会好好表现的,知熹,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她莫名被戳中了笑点,低头无声地笑,“吃饭。”
“好!”
另一边,周安与躺在热闹的酒吧包间,看着一众男男女女,脑子里想着晚上医院的事。
知熹今天为陆执开口他确实没想到,但他觉得陆执应该要有好日子过了。
对面走来一个穿着白色吊带裙的女人坐在他旁边,嗓音娇媚,“周少,怎么干坐着不喝酒啊。”
女人拿着酒杯递到他唇边,周安与弯着唇喝了一口,一双眼睛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抬手拨弄了下女人的下巴,觉得还是想找人分享下今天的奇闻轶事,拿起外套起身朝外走。
沙发上的女人抬着落空的手,嗓音委屈,“周少,别走呀。”
热闹的包厢中,醉眼迷离,各自专注,少人也完全发觉不了。
周安与拿出手机给林宛柔打了个电话,那头第一句话便是阴阳怪气的问候他,“哟,垃圾车还没把你收走啊?”
“出来喝酒。”
林宛柔愣了两秒,他还是第一次没反骂他,安静的有些反常。
“不去。”
“我有八卦和你讲。”
“谁的?”
“陆执和知熹的。”
林宛柔来了兴趣,“地址发我,速来。”
周安与嘁了一声,弯唇给她发了定位。
二十分钟后,林宛柔走到江边边看见了周安与,她上前“嘿”了一声,吓得地上的人魂都震了一下。
周安与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你还想不想听八卦,干脆把我吓死算了。”
林宛柔咂吧了下嘴,讪讪道,“谁知道你这么胆小。”
随即转头看了一下周围的空旷,“周安与,你不会是想跳江吧?”
周安与斜着眼睛瞪她,开了一罐啤酒递过去,“你盼着我点好,不然谁还买你的破漫画。”
林宛柔撇了下嘴接下啤酒,想怼他,却又想快点听八卦。
“什么八卦,快说。”
她喝了一口,傍晚江边的风还有些凉,她缩了下身子,看向旁边的男人,“那个,我有点冷。”
周安与对视上她的目光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我也冷。”
又道:“你多喝点酒就不冷了。”
林宛柔无语的瞥了他一眼,“快说,我大老远过来可不是和你吵架的。”
周安与坐在台阶上往后靠了靠,“我上次问你知熹第二次牛奶过敏的原因,原来是秦时做的。”
林宛柔喝了一口酒,嗯了一声,这个知熹和她说过了,她们也在尽量去找秦时犯错的证据。
“然后呢?”
“秦时还绑架过知熹,把她关在暗室里恐吓,也是利用陆执的名义。”
听到这林宛柔不淡定了,站起怒骂道,“这个死秦时,简直是个神经病,我要弄死他。”
周安与就料到她会这样,连忙拉住她,“陆执替知熹报仇了,现在人还在医院躺着,下半辈子应该就是个精神病了。”
林宛柔愣了愣,又缓缓坐下,她突然觉得陆执这个人好像也不差,起码在对待知熹上做得很好。
“陆执不会有事吧?”
周安与笑了下,“在京北谁能拿陆执怎么样,瞎操心。”
她点了点头,好像确实如此,不然知熹之前也不会因为害怕他而和他结婚了。
但事已至此,她又觉得知熹和陆执在一起也挺好的,起码对方能豁出一切护着她。
忽然想到什么,她又开口问:“那知熹知道吗?”
周安与点头,“这就是我要和你八卦的原因。”
“你没看到今天知熹怼陆执他爸,语气平淡又体面,怼得他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随即又道,“我算是发现了,平时她不搭理我们,就是不乐意和我们讲话,要是真吵起来,几张嘴都赢不了她。”
林宛柔哈哈笑了两声,知熹向来是个体面的人,这确实是她的风格。
“她今天对陆执还特别好,好到不正常,你说她有可能会喜欢上陆执吗?”
这是周安与最关心的问题,他太想陆执幸福了,如果能换,他都愿意把自己的幸福换给他。
林宛柔抱着弯曲的腿,侧脸靠在膝盖上,沉思了几秒才回答,“熹熹的性格很犟,算是爱恨分明的,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按照你说的,我觉得她现在应该是不讨厌陆执了,如果说喜欢的话,以后应该也有可能。”
听到喜欢,周安与连忙凑近她,“真的喜欢吗?”
林宛柔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不自然的往后退了下。
“应该是,具体还是看陆执的态度,要是他不乱发疯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周安与收拾一下地上的瓶子,拉着她起身朝回走,“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林宛柔翻了个白眼,“陆执的事,你怎么比他还上心,这么爱磕CP?”
周安与没有怼她,“你不懂,陆执其实很可怜的,他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我不想看他再难过了。”
那八年他都活得浑浑噩噩,白天拼命工作,晚上去知家守门,要不就是喝得大醉,昏睡一天。
他不想陆执再过这种日子了。
林宛柔抿了下唇,她其实也能理解周安与的心情,毕竟那时候知熹被逼婚,她也不是没想过找人去打陆执一顿。